周公达原非行为鲁莽之人,可能是见夏侯玄与人剧斗,兄弟情深也想着帮他出了这遭擒受憋的怨气。冠袍青年手持一柄白毛羽扇,斧影闪动倏地袭近,就算他不想打此没来由的架也逼得挥扇自保。斧沉锋利扇轻钝迟,他不敢径摄其锋,扇面在斧侧背一搭,轻巧的带歪了斧头劈落顶门的方向。
不远处背对洞口关注着露台上打斗的方蓉,这时也转过身来,骤见姜思齐抢出洞府,眼圈一红满腹委屈的叫了声“二哥”,虽只一夜之隔却似和亲人离别多时。姜思齐柔声答应走过来道:“怎地不见燕儿?”
艳阳高照,山嵿石坪外却是云雾缭绕,彩霞映射下的方蓉俏生生的指向斜对面的小径道:“燕姐姐顺着那条小路去追那位…淫贼…四寨主了。”姜思齐出得洞来独不见了妹妹思燕,心头微微有点紧张。得知她是追敌而去,这才安定的道:“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情况,匪徒没有难为你们吧?”
他问话的同时,眼睛不放过场上局势。方蓉咬了咬嘴唇道:“那时候黑脸汉敌不过夏侯将军,便逃入阵内。夏侯将军跟着追进,却莫名其妙的晕倒。我和姐姐忙冲过陷坑入阵解救,不料鼻端嗅入一股异味,竟同时连人带马扑倒……醒来的时候我和姐姐被关在了一间小石屋,夏侯将军则在隔壁,喽啰们倒是好酒好菜招待。直至到了深夜,那该死的四寨主逃了回来。因我在岭道上刺过他一枪,他怀恨在心对我一番言语轻薄,说是要娶我做他的压寨夫人,前仇才肯一笔勾销……
姐姐气愤不过,隔着门栅劈面摔了他一碗。淫贼猝不及防被碎瓷片溅伤,想是算定我们药劲未消,功力未复,大怒之下开门进来,对我们大打出手。我和姐姐奋起反抗,终因功力大损提不起真气,合二人之力却敌之不过。此贼淫笑着欲对我们非礼,幸得其余几位寨主赶来,黑脸汉出手制止和大寨主把他劝离。二寨主自我介绍了他并有几位寨主,谦和的问起我们的来历。我实言相告,他听说我们投往檀溪林项两家,大惊失色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说到愤恨之时,方蓉滢泪欲流嘴唇咬出了血丝。姜思齐疼惜的安慰道:“蓉儿莫气,待燕儿拿住此贼,再一雪心头之恨。”话虽如此,可只要思燕追上这贼,他焉有命活?“后来怎样,既已示好讲和夏侯贤弟缘何跟他们动手?”
方蓉忍回泪道:“天亮后几位寨大王整治了酒席,说是给我们陪罪压惊。但有那淫贼在,当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和姐姐哪忍得了这股怨气?顾不得他们一再卖好,当场便要灭了此贼。大王们百般劝阻,终是被姐姐夺了把剑冲破防线。此刻我们功力尽复那贼子自不是姐姐对手,内洞之路又被我封死,情急之下逃向洞外露坪顺小径而下,姐姐穷追不舍而去。三寨主交待了几句也跟着追出,我不放心姐姐想要同去,留下的两位大王挡住洞口去路,我一时冲不过他们的防线。
这时喽啰领了夏侯将军出来,他不见姐姐只剩我和大王争执,忙问端的。我约略讲给他听过,他便也要去追,二大王怕事情越闹越僵,坚持不让。夏侯将军性急如火,初时空拳和大寨主肉搏相向,后来各操兵器从洞內斗至洞外,再也折解不开。我怕夏侯将军有甚闪失,只得在旁掠阵,暂时放弃追奔姐姐。”
盗匪转换对待她们的态度,姜思齐有所意外却并不惊讶,他从顺哥儿嘴里了解到项氏家族和盗匪的瓜蔼渊源,盗匪知情之下自是不敢开罪。唯一令他想不到的是,他们对姨父林正阳亦是尊崇备至。这番误会解开不成问题,他可以随时唤停周公达,可夏侯玄呢?他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憋屈。以他个性不让出了胸中这口怨气,自己怎好劝开?儒服青年应该就是足智多谋的二大王鲁机子,瞧他一味闪展无意为敌,周公达想要伤他实属难能。
夏侯玄此刻使的是一条齐眉铁棍,想是他的狼牙棒被喽啰收去尚未归还。他不擅长棍法出手进攻仍依狼牙棒招式,开始总感不太乘手,久斗之后掌握了分寸倒也凑合。大寨主沈从龙三十来岁的年纪,手执单刀见招拆招,似和鲁机子怀有一般的心思守多攻少。但夏侯玄攻势猛恶,他却远不似鲁机子来得飘逸俊洒,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身败名裂锉骨扬灰。斗了一个多时辰,夏侯玄棍(棒)法精熟,毫不见松懈倦怠,沈从龙暗暗叫苦不迭。
齐眉棍使发了性,但见棍影不见人影,忽而“力劈华山”,转而“二郎拜佛”。倏地“蛟龙出海”,攸变“苍鹰搏兔”,招式变换迅如狂风骤雨层出不穷。沈从龙逼退至悬崖边缘,他有“插翼虎”之称自非泛泛,心知一味相让不但危及性命,更会被对方小瞧。这下不得不全力施为,单刀“一式化三清”,既消敌势,又寻隙进击。沈从龙露出真功夫,比之先前消极应付巳是凌厉十倍,自己处境也化险为夷。
两虎相争,必有一失。姜思齐瞧沈从龙身法,早知他留劲不发意在相让。这时见他换过路法,不觉暗替夏侯玄担忧。周公达斧法不可谓不精奇,不霸道,但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总被鲁机子凭着一柄小巧的羽毛扇巧妙的化解。要不是惧他板斧锋锐,或者说他有心相让,周公达迟早要败在他的手中。姜思齐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叫他退下,突见峭壁斜径上匆匆跑出一条人影,霾雾里尚看得清正是三寨主黑脸莽汉黄大锤。
黄大锤本来是丧气垂头,猛然见到姜思齐在场,反而变得兴高采烈抢近身来。他无睱顾念露坪石台上的局势,抱拳冲姜思齐单膝跪倒道:“黄某粗莽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冒犯之处,还望将军海涵。斗胆请将军约束部下暂且罢斗,莽汉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