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阳暗加戒备,知她嘴上说得好听,内心里却比左护法冷不丁狠毒百倍。他不动声色道:“当年家师蒙难遭牢狱之灾,已尽取所著交付吴押狱,报他狱中眷顾之恩。此事华师姊亦曾见证,早已分说明白,何故贤伉俪又来旧事从提?”秃头冷不丁道:“你以为百药门好欺骗的么?据门中掌握的消息,吴押狱的老婆烧毁的只是一部未传世的《青囊书》医著。”
听他们夫妻的口气,似不曾奉门主华歆的号令,俩人怀有私心想套取祖师遗书。林正阳稍觉宽心道:“吴押狱之妻并不识字,先师所著当然是医书药案,怎么会另著毒经?只是有几页诠释夹于其内,防世人误染而已。他老人家行医济世,普惠苍生,才不会留下那种文本,被不孝不良之辈拿去祸害生灵。”言外之意,不露痕迹的损射到他们的师父华歆,忤逆悖父不走正途。
百药门本来是林正阳的恩师首创,便是东汉未年的一代神医华佗。林正阳原姓确系木氏名绍日,华佗晚年察觉儿子华歆心术不正行为不端,想要钳制已然不及。在那次襄阳替关公刮骨疗毒之行,觅得少年童子木绍日勤奋好学酷爱医理,怜惜之下收他做了关门弟子,把毕生所学尽心传授。
那时候华歆恪于父威,恶行劣迹有所潋藏还未完全显露。他座下四大弟子冷不丁、阴不离被封为左右护法,成不败、许不救敕作前后尊者,声名远播五湖四海。但决非什么善名,一个个心狠手辣以使毒著称,闻其名而令江湖人物头皮发麻畏而远之……
是以冷不丁始终不信这位小师叔会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时傲慢的道:“哼,你这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伸出箕畚般的长手当胸抓来。林巧音柳眉微蹙叱道:“你这丑八怪老头休要倚老卖老。”挺剑往他的手腕削去。冷不丁年轻的时候也自负英俊,后来沾染的毒虫毒物多了,面部发际产生了巨大改变。听林巧音骂他丑八怪,气得哇哇怪叫道:“我先废了你这丫头片子。”林正阳拦挡不及,大叫警示道:“这老儿指甲蕴有剧毒,音儿千万当心。”
右护法阴不离的想法却和丈夫冷不丁恰恰相反,时刻不当心提防。师祖医术通神,对毒草毒物的远用更是深不可测神乎其技,师父便因不能研究练习《毒经诠解》而常自懊恼。师祖暮年收录小师叔列入门墙,隐有克制百药门横行无忌之意,连师父华歆都颇加忌惮。师祖华佗死后,小师叔摆脱百药门的掌控,逃得不知去向。这二十多年的消声匿迹,只怕其精习祖师遗篇,早已不在师父之下。
多年来,百药门从来没有忘记找寻木绍日的下落。前些日子她们夫妻奉师命前往蜀川,邀请峨眉派八月中秋参加百药门的三十周年庆典,门主华歆便密嘱她们夫妻:近日才获释蜀国都城成都,曾出现过一位钦封的“国医圣手”林正阳,有疑似木绍日之状,务需秘密查证。
事有凑巧,蜀国恰被魏军攻破,都城乱成了一锅粥军民惶惶无从查找。况且林正阳在成都呆不到一年,如今二十年过去,人们多半不记得有此一人。夫妻俩无计可施,却又不肯放弃,连日在街巷寻访。功夫不负有心人,缈缈茫茫里,竟让她们问到了中年时期受过林正阳医治的一名老者。老者对林正阳的出身来世与及去向一无所知,但却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那就是林正阳娶了黄氏将门之女月娥,既大将军姜维夫人的妹妹。黄月娥随夫隐遁,大将军夫人却尤在都城。有此发现夫妻俩径寻往大将军府,刚好有两名被将军府潜散的青年家丁出府。阴不离偷听他们谈话,隐约说是将军府厚资发付他们,要弃亡都逃奔吴地林正阳那里。夫妻俩把他们擒到荒僻之地,详加逼问。俩名家丁开始还忠心护主,不肯透露,后来实在熬不住冷阴残忍的手段。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确定他们口中的林正阳便是蜀主敕封过的“国医圣手”,夫妻欢喜不已,逐暗加尾随姜府一行。以他们的功夫造诣,自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直到了松山镇,他们无意中发觉饭店小二的鬼伎俩,夫妻先是担心姜府人等遭殃坏了千里追踪的大事,忍不住浑闹着示警。经过和店小二吴通一番接触,阴不离渐加欣赏他的精明机伶。却是夫妻年事已高,纵毒致误没有生育一男半女,从未收过一徒半弟,和冷不丁暗加商量。冷不丁也觉他对自己脾性,于是决定收录身边传承衣钵……
林巧音剑走轻灵,谨记父亲的警示决不让冷不丁欺近,严防他的一双毒爪。她的剑法得自林正阳亲传,似模似样尽是百药门的精妙绝枝。原来华佗不但医术精绝,创建的武功也尽玄妙,尤其一套“五禽拳”流传甚广。冷不丁的功力修为自是比她深厚得多,终因左臂受了姜思齐的枪伤,仅以单臂之力急切间也不易得手。
他们夫妻打听得林正阳之所以隐居檀溪,实是项氏根深蒂固族中藏龙卧虎,乃可倚作强有力的臂助。深入险地夫妻俩也不敢掉以轻心,再说此行只在证实林正阳是否就是木绍日,能夺得奇书固然可喜,却也犯不着性命相搏。妻子阴不离在姜思齐体内种下“摄魂蛊”毒,瞬间不闻响应。料是木绍日短时间内将之化解,足见其已得师祖真传,他们夫妻周身是毒的,一时也不敢轻易施为。况且此刻除了廖琼英,还有姜家几员勇将虎视在侧,搞不好就会闹个灰头土脸。
身旁的阴不离干笑道:“莫非这位是师叔的令媛么?”林正阳道:“呵呵,正是犬女。乡野村姑没见过世面不懂礼数,还望贤伉俪不要见怪。”阴不离哈哈道:“师叔养的好俊俏的姑娘,奴家见之尤喜。贼老汉可别当真,要是伤了这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可别怪奴家跟你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