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夕阳西下,黄昏时的零陵县城此时被斜阳普照,零陵县的城防高墙在夕阳的照射下更是显得崇墉百雉,轮廓分明!
在城南的一片矮屋区,此处是北方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的暂栖之处,因为零陵县本就人烟稠密,又是偏安之地!太守刘度为了解决这些北方流民的居所问题,所以不得不暂时将他们安置于人烟稀少的城南一角。
此处大都是残破不堪的贫民窟,因为在城南处的这一块城防是面向交州一带的,现在交州的北部与零陵郡相邻最近的就是苍梧县了,当地的太守名叫吴巨,也是刘表的部下,也就是说交州北部一带或多或少也在刘表的掌控之下。但在吴巨镇守苍梧之前,交州曾经和荆州有过几经数次的交兵史,所以城南一带大多是残败不堪的破房区,人烟不多。
此时,有一个翩翩少年,大约十多岁出头的样子,正和一个提着食盒的家丁游走于这个区域的大街小巷之间,似乎正在寻找人家。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白天在酒楼与刘贤等人一起欢宴的士家公子周不疑了。
周不疑在收到酒楼老板的回馈信息后得知,那个穷酸少年在离开酒楼后就来到了此处的一间破房,周不疑于是按着酒家老板给的地址在这里一边四处寻找一边脑子在飞快的思绪,看样子!这个少年还真是辽东逃难的灾民。
没想到在这些平头老百姓当中,还躲藏着这样的隐士大才。而且看上去那个少年还未及弱冠,虽然穿着拮据,但浑身上下透漏出一股书生气息,从现有看到得到的信息来看周不疑料定对方要么不是北方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要么就是寒门士子。
但无论如何,周不疑都必须要找到对方,毕竟晌午时他和少年在酒楼的那番对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对方将他未来的人生走向说的是针针见血,周不疑心里也很清楚这绝非空言虚语!
在酒楼的时候,因为有刘贤等人在场,他不好把自己的家族事务放在明面上讲,所以两人的对话说的很隐晦,如今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这次他一定要和对方面对面的坐下来说清楚才行。
在难民驻地里,那些街边的百姓们不但衣衫褴褛还大多数都是面黄肌瘦,即便是那些本应壮实的男丁们也很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由此可见中原百姓的民生疾苦。
由于周不疑是士家公子,不但衣着光鲜身后又跟着一个奴仆家丁,在烂街尾巷的贫民之间显得很是引人注目,街边的老百姓都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这个当地的富家少年在这种本应退避三舍的贫苦之地来去匆匆。
不过最让人注目的还是他家丁手里的那份五层高的食盒,饥肠辘辘的百姓们个个看的都是垂涎欲滴,恨不得冲上前去抢来看看这盒中是何美食!
但想归想,真要动手还是不敢的!毕竟对方这种富贵人家不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可以招惹的起的,所以大家都只能砸吧着嘴巴干瞪眼的看着这主仆二人穿梭行访!
很快,周不疑就找到了那个少年的住址。周不疑走上前去上下观望到这是一间十分残破的屋舍,屋顶上到处都是破瓦漏洞,连屋舍的木门都已经是横倒在门前,无法竖立。而屋舍左右的土墙也是残垣断壁,显的十分破败不堪!
在屋舍的门前,有三个未笄结发的小女童正在雀跃嬉戏,她们虽然个个面有菜色,但都是喜笑颜开,莺莺燕燕!看到这里,周不疑一时深有所感,觉得如今这世道民不聊生!但不管再怎么艰难,也无法抹去这些稚嫩孩童天真般的笑容,想到这里,周不疑又看了看自己,一身光鲜亮丽又丰衣足食,时不时还能和刘贤他们一起声色犬马,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惭愧之感。
正当周不疑正在自我发人深省的时候,三个小女孩似乎发现了他这位不速之客,嬉笑之声一时间戛然而止,其中两个年龄较小的女孩惴惴不安的躲到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孩的后面,时不时从她的背后伸出半个脑袋,畏首畏尾的瞅着周不疑。
那个年龄较大的女孩与白天遇到的那个少年长的颇有几分相似,看上去与周不疑似乎年龄相仿,虽然穿着显得鹑衣百结,但和那个少年一样,也是干净整洁,不失大雅!
这个女孩面色坚毅,叉腰挺胸的向周不疑问到:“你是何人,所为何来”
周不疑见状后面带微笑,上前一步恭谦有礼的向那个女孩作揖道:“在下周不疑,乃零陵本地人士,正在寻访这间屋舍的家主,敢问姑娘,你们哪位是这间屋舍的小姐”
女孩听闻后眼珠机灵的一转,就连表情姿态都像极了白天那个少年,显得很是聪明伶俐,然后只见她拍着胸脯答到:“我便是这间家主的小妹,我家哥哥曾说傍晚酉时会有贵客来临,吩咐我在门口迎候!莫不是指的就是你?”
周不疑对女孩的回答也不显得惊讶,而是笑着道:“若贵兄长所料不错,应当正是在下!”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女孩一下子笑逐颜开:“我家哥哥有言,‘即是贵客必有贵礼,若非以礼者,小女子恕不相待!’”
周不疑见这个小女孩伶牙俐齿,会心的笑了笑!反问道:“那不知此物是否合乎小姐心意否?”
说完周不疑便对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会意后便提盒上前,把食盒献到小女孩的眼前,小女孩不知道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但里面掩盖不住的酒菜味却飘了出来。
小女孩用小巧可爱的鼻子嗅了嗅,眼睛一亮!正准备上前接住食盒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小手又停了下来,然后一改嬉笑之举并用右手压左手,双腿并拢的向周不疑屈膝行了一个女子尝礼,神色端庄的道:“还望周公子在此稍候片刻,待小女子向我家哥哥通禀一声”
说完也不等周不疑答话,小女孩便蹦蹦跳跳的小跑进屋舍去了,周不疑也并不恼怒而是含笑目送,站在门口开始耐心等候起来!
很快,和周不疑白天相遇的那个狂妄少年从屋舍里相迎而出,他的身后还跟着刚才与周不疑答话的那个小女孩。
少年微笑的向周不疑抱拳作揖到:“舍妹嬉笑立止,门口必有贵客来访,今日能与小弟这样的天纵英才再次相逢,实乃某家三生有幸!”
此时的少年与白天在酒楼时肆意妄为的样子判若两别,反而显得十分的恭谦有礼。
不过这些周不疑似乎并不在意,他倒是显得神情自若,只见他作揖回礼的说到:“哪里哪里?与兄台这种快士相比,就如同珠玉在侧令人自惭形秽,愚弟又哪敢在兄台面前妄自尊大!今前来叨扰,实在不胜惶恐!此次前来,愚弟已备好美酒佳肴与兄台共同品宴,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少年料到周不疑今日会提着礼物登门拜访,但却没想到对方会以美食来诱惑自己。
周不疑这一招也确实击中了对方的软肋!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遇到美食的时候是很难掩饰自己的形象的。
当少年见到周不疑带来的食盒后,也是情难自禁的咽吞了一下自己的唾沫,然后故作矜持的说到:“正所谓‘四方之客,一入鲁境,皆有常供,不至缺乏,宾至如归’如今某家却反要贤弟这般反客!这………这怎可如此。”
少年虽然嘴里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别看他脸上嘻嘻哈哈的,可手上却没闲着,就如同探囊取物般,家丁都没怎么反应过来,食盒就不知不觉到了对方的手里,那摸礼的手速简直堪称“风驰电掣”。
对这个少年表里不一的姿态,周不疑的随行家丁立刻露出一脸鄙视的表情,就连站在少年身边的小女孩都一度尴尬的直翻白眼!
但是周不疑却并未有什么意见,见到少年笑纳了自己的食盒后反而眉开眼笑的说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愚弟敬献此物连大礼都算不上又何来反客为主之说?还望兄长莫要嫌弃才是”
少年听周不疑这么一说,更是喜上眉梢,觉得这小子挺有心机还能说会道!最主要的是他对周不疑越来越对眼,两人自相遇以来不管任何一言一行,对方都能够心领神会,惺惺相惜!于是便笑吟吟的请周不疑进屋叙客。
就这样,两人彬彬有礼的携手入屋,似乎是离散多年的老友一般,双方都是显得很是热情亲近!
周不疑进屋后发现屋里实在是简陋的不行,因为长年无人居住屋顶又漏风漏雨,房屋所到之处不是霉斑赫赫就是青苔四壁,虽然地板上都铺放了一层干草以防止潮湿,但一进屋周不疑还是感觉到一股潮寒之感。如今又正值秋冬季节,外面的气温又很低,这样的残屋破瓦根本无法抵御外面的寒冷!由此可见这一家人的艰难!
幸好周不疑带来了不少美酒好菜,这家人今晚的温饱问题也算是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