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累啊,大早上的连饭都没吃,就忙活了半个上午,拾也着实有些累了,小木这个时候也没有找过来,应该是还在睡觉吧,如果不是境在黑化,拾还是很中意这里的,应该是个渔耕火种宁静舒适的境。
回去先休息一下吧,村子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村长安排的工作也基本停下来了,村子里现在的气氛很压抑了。
拾虽然经常借用他人的身份生活在境内,但是却不会过分的代入到身份中,自己只是来纠正阻止境的黑化崩坏的,总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
就在拾准备离去的时候,村民广场上却嘈杂了起来,看来又有事情发生了。
全部救援的工作都基本完成了,现在大部分村民都聚集在广场上没有散去,毕竟村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连情带故的,看着躺在广场上的人,下一次可能就是自己了,一次两次可能是运气好,但是现在看来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躺在这里,或许到时候都没有人将自己收殓了。
不安,从在场的村民身上散发出来,又相互感染着。
花月依然没有松绑,被带到了广场的前方,此时的她并没有挣扎,泪水好像也流干了,瘫坐在地上失了神。
本应在这个时候主持局面的村长跪坐在死去的村民前面,也没有话语,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这时站在花月旁边主持局面的是村里的巫医。
巫医是村里知识和信仰的象征,这个时候站出来或许更有威信。
“愿逝者安息。”巫医这时低头为逝去的村民默哀。
村民这时也停止了话语,纷纷低下了头,无语的村民中让啜泣声显得更加的压抑。
“已经逝去的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剩下的我们还要继续苟活下去。他们并没有离我们远去,他们还活在我们这里。如果连我们都死去,谁还能记得他们?”
巫医用手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说道。
“我们一直受着火神的庇护,我们不会怀疑火神的抉择,火神降下的神谕一定有它的寓意,一定是有人惹怒了火神!火神才降下罪罚!”
巫医的话像落入湖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的巨浪,一直忍受着亲朋好友的离去以及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部转化成了愤怒,但是却又不知道这份愤怒该发泄给谁。
这时在一旁的村长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嘴里念念到,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
村长的失态淹埋在了村民们无可发泄的愤怒之中。
离村长最近的巫医最先发现了村长失态,在村长身旁蹲下,揽住村长轻轻的拍着村长的后背,在村长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做的很好了。”
听到巫医的话,村长的话语只剩下嚎啕大哭,这是村长第一次在这么多村民的面前这样失态。
“剩下的交给我吧。”巫医说完便招呼旁边的玲过来,搀扶着村长回去了。
作为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玲现在算是村长最亲近的人了,失去所有亲人的村长,甚至这一刻已经失去了自己,玲就像救命稻草一样,被村长狠狠的抓在手心,不愿放开。
看着村长和玲已经回去的身影,这时村民们的情绪也基本达到了顶峰,巫医大声清了清嗓子,在村民们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儿后接着说道。
“我们不知道是谁,曾经做了什么而触怒火神的,但是火神确确实实是想惩罚某个人,而就是这个人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让这份惩罚却降临到了我们的身边,我们不可置疑火神,因为是它带给了我们现在的一切,这一切都是那个渎神者让我们受到了牵连。”
“只有渎神者受到应有的惩罚,火神的怒火才能平息!”
“找到渎神者,惩罚渎神者,平息火神的怒火!”
村民们在巫医的感染下,嘈杂的声音逐渐汇成了一句话,所有的村民都统一呐喊着,这时如果没有跟着呐喊的村民将被视为心虚的渎神者。
“我们都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痛苦,火神一直想惩罚的只有渎神者,我们不知道渎神者如何逃脱了火神的惩罚,让火神的怒火一直不能平息,只要我们向火神献祭了渎神者,火神的怒火一定能够平息。”
村民们这个时候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巫医说出那个名字,然后所有的村民会像饥饿的野兽看见食物那样扑上去,撕碎眼前的猎物。
巫医这个时候并没有直白的点出一个名字,而是接着说道。
“这个人虽然避过的火神的惩罚,是他的亲人、身边的人却替他遭受了这一切,甚至还牵连到了无辜的我们的身边,让我们失去的父母、爱人、孩子,但是!这个人失去的比我们更多!”
巫医的话戛然而止,村民广场迎来了短暂的平静,然而这虚假的平静一触即破。
“是她,那个渎神者!”
本来只是一个村民的喊声,却如同洪水漫过堤坝,一浪高于一浪的洪水不再只是溢出堤坝,而是导致整个堤坝决口,然后整个堤坝完全的崩塌,漫天的洪水一下子宣泄出来。
村民口中的渎神者,正是巫医旁边的花月,如今被反绑着的花月正面暴露在在场所有的村民面前。
在火神初次震怒的时候,花月的丈夫和弟弟出海打渔,再也没有回来,这次火神的震怒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块流石击中了花月父母的卧室,导致花月的父母尸骨无存。
花月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直到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村民们不需要知道花月究竟做了什么惹怒了火神,甚至不需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和花月有关,只需要知道他们找到了宣泄口,将心中的恐惧等负面情绪一股脑发泄出去就好。
有些村民开始不满于口中的咒骂,用手上的小物件扔上台上,有些开始捡地上的石子往台上扔去,已经完全不顾平时的情谊。
已经失神的花月根本没有多做抵抗和挣扎,甚至头上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伤,血也从头发中的某处流出,沿着额头流下,再从鼻尖滴了下来。
巫医看着眼前逐渐癫狂的村民们,无力去阻止他们,或者根本不想去阻止他们,现在正是疏导村民情绪的时候。
唐双并不像他父亲巫医那样漠视着村民的一切,背身护在花月的面前,任由后背承受这村民们的石子。
毕竟唐双是小巫医,除了收不住手的村民零星的几块石子,随后也都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唐双,村民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在底下窃窃私语,然后声音慢慢变的嘈杂了起来,他们之间的事情,大家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以前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巫医也没有想到平时有点懦弱的儿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以前稍微勇敢一点,现在也不至于这个局面。
现在村民们的怒火很可能会蔓延到唐双的身上,巫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将唐双拉到后面几步,在耳边说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管!父亲!花月什么都没做过!”唐双少见的顶撞着巫医。
唐双一直以父亲作为自己心中的楷模,父亲一直是温雅而有威信,唐双更是对父亲言听计从,如今唐双的举动不仅顶撞父亲,更是与所有村民为敌。
“看着我!”巫医少有的威严道,让情绪有些失控的唐双不得不安静下来。
“你看看你后面的人们,你现在能做什么?”听了父亲话,唐双并没有回头,因为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后面的村民们是什么样的神态,就等一个信号,然后冲上来撕碎面前的花月,这个信号或许是一句话,或许只是某个村民往前踏了一步。
“父亲,我真的喜欢她!”唐双不顾旁边的村民可能会听到他的话,略带着哭腔的说道,最后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着。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表达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
“傻孩子,我知道的,如果你早说出来,或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巫医拍了拍唐双的后背,这个时候他多想将儿子揽入怀中,就像小时候那样在自己的怀里哭着撒娇,然后安慰他说没事,没事,一切都没事。
巫医重新站在台前,他不能耽搁太长的时间,因为现在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到那个时候他们不一定能听见自己说话。
“我们是火神的子民,这是我们的选择,更是火神的选择!”巫医伸出手指向旁边的花月。
“爸!”唐双听到巫医的话,急忙出声道,但是被巫医按住了肩膀,肩膀上传来巫医的力度,让唐双后面的话再没说出口。
“那下面,我们要拿她怎么办?怎样才能平息火神的怒火?”巫医环视了一下面前的村民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想找到不幸的原因,诅咒她,咒骂她,唾弃她,殴打她,狠狠的在她身上踩上几脚,然后唾一口唾沫,但是要如何才能解除不幸,村民们却不知道。
“献祭她?”
“献祭她。”
“献祭她!”
在村民们的声音还没有汇成一片的时候,巫医出手制止住了他们。
因为巫医明显感觉到手下唐双的身体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抖了一下。如果所有村民都这样喊出来的时候,他也是制止不住的。
“火神的惩罚应该由火神来完成,我们不能借神的名义来完成神的事情,有些事情需要神亲自去做,感谢火神赐予我们的一切!”
村民们的出生、赐福、疗伤以及归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巫医来完成的,巫医所做到的一切都被称为神的意志,巫医现在就是火神的代言。
“我们要将她送给火神,由火神来决定剩下的一切,愿这一切都得到平息!”
“唐双,这件事交给你了。”巫医安排道。
之前的顶撞,已经鼓起了唐双所有的勇气,这次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尤其是转身看到面前那些村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庞青,感谢火神让你醒来,希望你能和我儿子一起去朝圣火神,将她带去,将他带回来。”巫医先指了指花月,然后拍了拍唐双的肩膀。
巫医点名拾,是因为拾只是在外围看着眼前狂躁的村民们,这个时候找个冷静的人是最好的选择了。
拾并不是一个见不得杀戮的人,在一些境内为了阻止黑化,拾不得不剔除一些人,但是拾却从来不愿意多惹不必要的麻烦,像个路人一样,从这里经过,稍微点拨一下,然后离去,是拾作为境守的方法,所以现在或许遵从巫医的安排才是最不惹麻烦的做法。
“愿火神净化你的一切。”
巫医做着最后的祷告,不知道是为了花月,还是为自己的儿子唐双。
“愿火神净化你的一切。”
村民们也跟随着做着祷告,好像这一切的苦难马上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