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半月说起,这流漪宫就是他母后以前所住的宫殿时,我便不敢再随意插话。真如他所说,那当初在这流漪宫被杀的就是他母亲,可是为什么她要逃出宫去呢?
回到屋里,见我仍面面堪忧,半月便在一旁坐下,为我解惑:“当初在流漪宫被杀的不是我母后,我母后是父皇的第一位妃子,可是身患奇症,是不治身亡的。”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也难怪他自幼便聪慧懂事。经历了那些常人所不明白的痛苦,任谁都会孤独而生。
小昭替我添了枝檀香,屋子里瞬间飘起了使人心神安宁的香味,吩咐了小昭出去后,我才神情严肃地看向半月:“你知道刚刚鈺太后找我去说了什么吗?”
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示意我接着说下文。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她的意思,是要搓合我们啊。”
“你和我?那你怎么回答?”
我凝眉有些沉重地点点头,心事愈加烦扰了:“我没有回答。”
“鈺太后是个性子比较刚烈的人,她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非达到目的不可。我看这次,她必是铁了心才会下这个决定的。”
“那该怎么办?”我焦急地问道。
半月看着我,认真地问道:“璟儿,你爱上惜月了是不是?”
我瞪大眼,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了?”
“你忘了,我跟你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的表情稍微有点儿不对劲,我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到这里,他倒是能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我叹了叹气道:“如果我能像你看透我的心一样看透惜月的心就好了。”
可惜的是,当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半月脸上那失望的表情。如果我看到了他的那个表情,那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跟他在一起,可惜,要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等到一切已成定局,想后悔便难了,而且世上亦无后悔药。
惜月出征那一日,天气清朗,阳光已经透过浓厚的云层照亮整个苏阳皇宫。我静静地站在佻佯门的广场一角,望着一身戎装的惜月,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壮大了整个军队的雄心。我挪了挪目光,发现他正朝我走过来。
“不是说了别来送吗?”
“也不知道你此行要去多久。”我将手中的画递上去。
他接过画,打开看后,嘴角便溢出了不知名的笑容:“你这画的……是谁啊?”
我皱了皱眉头:“你看不出来那画上的是你吗?”
他哈哈笑了两声:“我当然知道你画的是我,可是这画的也太不像了吧。”
“你是笑我画技不好吗?”
确实,我并不是画得不传神,我只是故意画得很糟而已。见他笑了,我便也没有什么忧虑了。
他笑着将画收起来:“就不说这画画得怎么样了,不过这句诗……”
“什么诗?”我愣了愣,毫不知情。
“别装了。这句‘妾心赠君行,千里长相忆’,难道不是你写给我的?”他没了耐心,然后将画在我面前打开,指着左上角的诗句问道。
我瞪大眼望着那句莫名其妙出现在画上的诗句,那绝不是我的笔迹。可究竟又是谁,在我的这幅画上添上了这句诗?知道我画了这幅画的,除了小昭便是鸢鸢,这笔迹看上去,不像是小昭的,难道是鸢鸢?
“想什么呢?”惜月打断我游离的思绪。
我猛地回神儿,看着他仍等待我答案满脸的期待,我朝他露出一丝笑容:“这是我写的。”不能让他知道这诗不是我写的,否则他又该生气一场了。
他将画收起,然后捧着我的脸轻柔地说道:“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却见他在我眼帘里渐渐放大的脸庞。这是他第一次亲吻我,在寒冷的一月天里,他的唇与我的唇,都是冷得像冰一般没有任何感觉。可是那一刻,我仍然有种已经将心全部交给他的预感。
我看着他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然后翻身上马。可随即,我也看到旁边的一匹马上的人,竟然是半月,他竟没与我说他也要一同出征。半月也正回头看我,仿佛在与我无声地告别。可当时,我并没有读懂他的目光,只是觉得他看着我的眼里满是凄凉。
三月末,冰雪早已消融,桃花又绽放起了花苞。听边关传来的消息,惜月和半月已行至边境陆州。半月为苏阳军主力先锋,军发郅城,也就是北蛮与陆州交界的小城镇。
郅城已被北蛮占领,得知苏阳军队进攻的消息,北蛮举国上下大骇,苏阳军所到之处,城邑皆闭门自守。半月奉命带领苏阳军千人至郅城,直压城门,郅城之中,众人惊恐万分,守城被惊得士气大伤,他们竟然紧闭城门,无一人敢出城应战唐军。
苏阳军只得强行攻破城门而入,两军交战展开了殊死博斗。两日后,战争终于结束,望着满目硝烟的战场,望丰残破的战旗和惨败的官兵,虽战胜北蛮,同时却也引来南蛮的虎视眈眈。
五月,苏阳大军归来了,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高调进入了苏阳城。可是我没有想到,惜月的胜利归来,却也带回了一个令我怎么也无法相信、无法接受的消息。
我站在兆佯门的城楼上,望着大队的人马在百姓的欢声护拥中走进苏阳城,可是那队伍的前头却只有一个骑在马上只有惜月,我瞧了好久,也没见着半月的身影。
大军胜利归来,宫中大摆庆功宴,我也被邀请参加。可是那个人人欢庆高呼的庆功宴上,主角却只有一个人,我在简清殿里环视了好几圈,却怎么也没有发现半月的身影。我的心里开始涌出不好的预感。
一场欢庆之宴结束后,惜月才带我来到那个昔日的桃花小园,里面桃花异正凋零。他搂着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还剩下一个南蛮,待拿下它那日,我与你一同策马江湖,赏这奉昭美景亦只是时间问题。”
我却神色凝重,无心再听他谈起什么赏景,只淡淡问道:“皇上,半月呢?”
感觉到身旁的身子微微颤了下,他松开了我肩上的手,缚手走到亭中。抬头望着月亮,半晌才缓缓说道:“当苏阳大军进攻郅城,以至于成功攻下郅城后,哥哥他……就失踪了。”
“失踪?”我心下猛地一颤,难怪心里会突然产生那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是因为半月出了意外。
“我命了人在郅城寻了他十天十夜,可是却连尸首都没找着。”
心疼得仿佛在滴血,后来惜月说了什么,我没再听清楚,更没有心情去听。当时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我面前这个男子的所作所为。知道了鈺太后要赐婚于我和半月,所以他便临时找了半月也一同北下。正因为这样,所以前一晚半月都没有向我提起半个字。
因为他的嫉妒心,竟残害了自己的亲哥哥吗?
我忽然觉得空气稀薄得让人不能呼吸,不管再怎么样,我也不想将惜月想得那么坏。即使他心思复杂,却也还不至于痛下如此毒手?
但,如果不是这样想,我亦再想不到其他可能。半月的武功高强,怎么可能只在一场战事中就失去性命。
“怎么了?”见我一语不发,惜月走到我面前,贴心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想回去休息了。”
拜别了惜月,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流漪宫。小昭一见我的模样,就吓坏了,赶紧迎出来扶着我“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我低声在她耳边吩咐道:“小昭,去准备行囊。”
“行囊?小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准备就是。”
“哦。”见我一脸严谨,小昭也不敢再多问,转身便往屋里跑去。
我追上她,轻声说道:“记着别扰了鸢鸢,不能让她知道。”
“嗯。”小昭沉着地点点头。
看着小昭进屋的身影,我抬头望着遥遥无期的夜幕,一轮弯月悬在淒清的夜空中。半月他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在战场上,就在今天晚上,我要郅城找他,若是找不到他,这苏阳城,我回来也没有意思了。
为了能够顺利走出宫门,我和小昭到了善阳宫找三皇子。我打定主意,知道三皇子一定会帮我,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他和小昭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而且他似乎也很在乎半月。到了善阳宫,听我说明了来意之后,他一脸沉思。
小昭却有些着急:“三皇子,求你帮帮小姐吧。小姐从小就与南宫将军感情比较好,若是他这回突然失去了消息,小姐也会没有好日子过的,小姐要是过得不好,小昭也会过得不好。”
我看了看小昭,一副恋爱中的小娇态,她有意不想让我知道她与三皇子之间的进展,现在却在我面前上演了这出撒娇大戏。
三皇子看了看她,安慰道:“别急,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