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婶子,不用,不用!之前看怎么着啊,芳还得一两天生,我这心啊,总是七上八下的,这生下来了啊,也就放心了!还别说,这小丫头片子,真是俊,还听说,半天了都,自己瞪糊瞪糊的,半声也没闹!”“老人”也扬起了笑,客套着回聊着。
“嗨,俊有啥用,将来啊,还是人家门上的人!不过你别说,这小丫头子一抱出来啊,我就瞧着,跟江子小时候那是一个样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哎,哎......随爹好,随爹好......”“老人”不作过多的争辩,一一点头应和着......
这时,戚振江进屋来。
孕产妇看他进来,遂抬头板着脸,无视着“其他人”,以命令的口吻道:“你要是没事,就把接生钱给人家李玲拿过去!别黑不提白不提,早晚得给人家拿过去!其他的爱给不给,你个看着办!”
被“炮轰”的戚振江,本来就在老妈那儿刚受完气,见媳妇又是一顿损,蹭的一下,火药桶也被点燃了,不管不顾、嘟嘟囔囔的嚷回了:“爱给不给,有能力自个儿去!你不能耐嘛!还给其他的,我看,是东西多的没地糟了!家里有矿!”
孕产妇听后,气的那是一个咬牙切齿,本还想再跟戚振江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争,但是一看到老妈还在旁边,硬生生的吞咽了那口气,但仍还是撒着性子嚷了句:“滚,别让我看见你,你个不是人的东西!”
说完,本想逼回的颗颗眼泪,不受控制的坠落,可她还是死死压抑着呜咽声......
这一瞬,小戚胜男又被吓了一个激灵,小嘴撇啊撇,撇啊撇,眸衔滚滚泪波,最终“哇”的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好似惊扰了天际......
“老人”见此,忙上前抱过小家伙,并劝慰着孕产妇,“这点儿小事叫啥事,正好,我一会儿回去,顺路给人家捎过去!”
后回头看向戚振江,略带嗔责着道:“江子,为这点小事儿,俩人吵成这样不值当。她这还坐着月子,该让就让让,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丢人!”
戚振江听后,眼睛又是不自然的睁着,嘴也微张,未再言语......
而中年妇女在听孕产妇那话时,脸一瞬间也就沉了下来,再听“老人”这话,心里更为不对劲。
她仍客套的笑起来,接过话茬:“大妹子啊,芳儿,这性子啊,就是急!有嘛话儿,两人就不好好说,要不说又闹矛盾呢!现在说哪个,哪个都不听!老话说啊,儿女大,不由娘,咱们哪,就没那享福的命,让他们操不完的心!”
孕产妇默,戚振江默,“老人”见此,也没再开口。
最终,中年妇女见小丫头哭成这样,“哎呀,大妹子,给我,你来了啊,这就是客,怎么能让你累着呢!”说着就扭着胖壮的身躯,就要伸手去抱小戚胜男。
“什么累不累,都是应当的!”“老人”低眉谦谦说着,还是把小戚胜男转给了中年妇女。
在转过去的那瞬,小戚胜男哭的更为撕心......眼泪鼻涕也是一把,“老人”忙拿起褯子给擦。
此时,小戚胜男被夕阳打在脸上的光,映的小脸更加的涨红......
孕产妇见此,早已抛却了争吵。
她略红着眼眶,身子微抬向前伸,看向了小戚胜男,急切的问道:“是不是尿了拉了,还是刚吓着了,怎么哭成这样,刚还好好的!”
之后转头瞅向戚振江,又冲他咆哮着道:“戚振江,她要是吓出个好歹,你给我盯着你!我跟你没完!”
突然又被嚷道的戚振江,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貌似确实有些过了......
他不自然的眨着那双大眼,木木的就站在那儿,未再言语一声......
中年妇女听后,紧紧皱着眉,也略大声的嗔责道:“是拉是尿,看看不就行了!真是让你们一个个的轴死!凡是别人够不到的,就让人操不完的心!”
说完,她粗鲁的放下了小戚胜男,正欲拽红绳解开小薄单,不过貌似气力大了,红绳反而反向勒住了。
被瞬间勒住的小家伙,哭的更加的声嘶力竭,还像是一个小蚕蛹般,极度不安的扭动着小身躯。
中年妇女一看成了死扣,便以命令的口吻道“江子,拿剪子来,这大热天的,又是裹,又是系的,小孩子哪那么金贵,屁股底下给垫块塑料,晾着就行。你们那会儿生下来,就直接往炕上一扔,下地就往地头上一扔,一大家子,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谁有时间管!那会儿,别说坐月子了,吃上口菜饼子都是好的!”
在中年妇女叨叨中,剪刀“咔”的一声,直接......剪断了围系的红绳。
小薄单自然散开,她手夹着小家伙的脚腕,一下子高拽起小腿,随意的撩开褯子,一股淡淡的酸臭味,钻鼻而来,渐渐蔓延至全屋......
或许是抬的过高了,“咕咚”的一声,小戚胜男吐奶了,两三股奶从嘴里,从鼻里,接二连三涌了出来。
这可吓坏了“老人”,她又忙抄起褯子上前,“大婶子,快放下,别一会儿再呛了!”她尽量维持着“和谐”,忙上前给小戚胜男清理。
“大妹子,哪那么娇贵,小孩子吐几口奶正常!谁家小孩子不吐奶?嚯,老大家的晓麟,那会儿吐的比这厉害,不也是没事儿!后来,我听老大家的说,说是这个吐奶啊,是给喂奶时,让小孩肚子进了空气,下次再喂奶时啊,说是抱着喂,就不怎么吐奶了!嗨,说那么多,咱也不懂啊!人家文化人,跟咱这泥腿子不一样!”
“哎......大婶子接触的多,见识多!”“老人”讪讪的答着。
“嗨,哪儿什么见识!也是沾了人家老大的光,人家一家子,都在医院工作,别说,懂的就是多!不过,什么人什么命!老大上学那会儿,不够岁数就扔学堂了,也没见怎么读书,放学了还下地去,考高中人家一次就过了!江子那会儿,成天捧着个书本,一放学撂下书包,就写作业,同伴儿的找他来,一步也不出去,作业写不完,饭不吃一口,大晚上都睡了,他一个人,在那小屋,开着个灯看书背书,一直到三更半夜!考高中,考了一次又一次,第二次,让他爷拿鞋底子,就这样抽嘴把子,也还非得再考!这又是托人,给人家老师送了点礼,在家复习让参考的,最后还是个它!不是那块儿料,怎么着也不是那块儿料!最后,这才死心,送去当兵了!个儿也认头了!”
中年妇女边满不在意的说着,边慢悠悠的放下小戚胜男。
“哎,大妹子,我来就行!你快个儿歇会儿,哪有来闺女家还干活的,说出去让人家四邻笑话!”中年妇女又客套的说着,并不客气的从“老人”手里拿过了清理褯,作势的给小戚胜男清理着。
最终“老人”退后,中年妇女又再略微给擦了两三下,不顾小戚胜男的哭闹,又抬起了她的两条小腿。
仔细看的话,小丫头努力伸长着脖子,向上张着口,“咕嘟”又一股奶吐了出来,中年妇女脸上已现不耐,“这小丫头子,人不大,事儿倒不少!”
这时,旁边充当木桩的戚振江,终于也压不下翻滚的酸意,死死憋着气,跑去屋外的泔水桶,恶心的一股脑的狂涌去了......
恰在这时,院中的大门响了,老大家两口子和戚振海一块来了。
一进外屋,看着这样的戚振江,大哥戚振国,一张国子脸皱起眉,略胖硕的身躯,崭新的白衬衫,配黑色的西装裤和牛皮鞋,别在腰间的钥匙,更为其添加了压迫感。
他严肃着质问道“江子,这是怎么了?”
戚振江吐了个昏天黑地,气虚的坐在泔水桶旁,抬头看,眼圈边子发红,鼻涕也肆意着,呼呼喘着粗气,刚欲抬头说话,屋内的门帘就被撩了起来。
“振国,怎么过来这么晚?医院的事儿忙完了?来时路好走吗?哎呦,这都快过饭点了,还没吃了吧!先进屋喝点儿水!甭管江子,就小丫头子吐个奶,恶心成这样,让他干嘛行!废物都比他强!”
面对大儿子,中年妇女双眼带光,满脸笑容,无疑据细的问着,迎着。
众人见此,也没再说什么,只有老二呲着牙,咧着嘴,嬉笑着打圆场道“嗨,一回生,二回熟,谁不是第一次!”
众人直接越过戚振江,一前一后走进屋。
在众人进屋后,中年妇女把帘子撩到门框上,并把门给四敞大开着,随口就抱怨道“这小丫头子,真不好弄。嗷嗷光哭,哭的你啊,这个脑仁儿疼,你说说,不缺她吃,不缺她喝,没事儿,你就睡去吧。这几个孩儿中,我看,就数这个难带!刚又是拉,又是吐,弄得这屋子啊,乌烟瘴气!刚别人又是给换,又是给擦,一身的汗,到现在还没消停!”
而这时的小戚胜男,正被“老人”竖抱着,小脑袋被轻柔的护着,伏在“老人”的肩上。
“老人”在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小背部。
小家伙正撅着小嘴,眼衔着一个圆泡影,欲来不来,委屈的坑赤坑赤着......
镜头退回到老大来之前——
中年妇女在听到老大声时,直接不管不顾,“胡乱”的给小丫头“收拾”了下,笑着对“老人”说:“大妹子,帮搭个手,我给小丫头子弄点温水去,给擦擦洗洗,大夏天的别起了痱子,清清爽爽的小人子也舒服!”
“老人”未言其他,面对热情转身,“丢掉”小丫头子的中年妇女,“老人”很自觉的,也很快的抱起了小丫头子,并给小丫头子整理了起来。
之后还用大瓶子里的水,浸湿了半块褯子,给小戚胜男擦拭起来,擦完之后给擦上了香粉。
所以,众人进到屋之后,看到的才是这一番场景:
一个轻哄孩的“老人”,一个笑意满满的弟妹,一个似委屈巴巴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