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跟你说了,不要就不要!湛文的账,还完了?吴丽的身体调养,不要钱?还有家里,不是说要买些砖,钱够了?你个儿装起来,那么多地等着用钱,我手头上,怎么着也比你宽裕!”
孕产妇故作语气不耐的道。
“老人”听后,恍惚间,陷入了沉默,却开口道:“嗨,也不差这点钱!给你,你就自个儿收起来!”
“我不要,你要不收起来,要不我就扔那儿,最后也是便宜了别人!”
孕产妇态度强硬的说道。
“你这孩子,这脾气怎么这么倔?嗨,不要拉倒,好心当驴肝肺!等你要用钱了,再跟我说,我再给你!”
“老人”最后无法,只得无奈的说着,把钱又塞进了裤袋。
“妈,你要有事儿,就忙去!不用总盯着我,平常她奶也过来,就是今天,说是给梨树打药去了,我这边也没啥事儿!你该忙你的,就忙你的去,别回来又让别人说你!”
孕产妇突然劝阻道。
“嗨,能有嘛事儿?不就是喂喂驴,喂喂鸡,没事去地里除除草,再给人家做做饭,能有嘛事儿?”
“老人”低了低头,语气淡淡的说道。
孕产妇看着这样的“老人”,一股酸气上涌着。
有些事情可以看破,但却不能说破。
哪怕是亲人之间,亦如此。
“哎呀,我这边也没啥事儿了!你在这,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自己回家,躺着歇会儿!别总天天说我,你自个儿,也顾顾自个儿!还总说我像谁,跟你没跑!”
孕产妇似撒娇,似嗔责的道。
“老人”见此,心中也百转了千回。
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于现实。
于是便开口道:“行,我给你洗完这点儿褯子,没什么事儿,一会儿我就回去!”
“老人”似不在意说着,猫腰下炕,捡拾起地上的褯子。
孕产妇见此,不再言语半分。
因为......她太深知“老人”的性子了......
就如,“老人”亦深知她一样......
就此,又是一日复一日的过着。
在还差一天,就出月子的这天,宝强媳妇来了。
“妹子,生了啊这是!真快!我说最近怎么看不见你了!嚯,这小丫头,模样真是俊......一眼搭过去,随你没跑......尤其这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真是好看......”
宝强媳妇强颜欢笑着,左顾而言他的说着。
孕产妇瞅着面前,这位脸色蜡黄,身瘦如骨,着一身发白格衣,尤其手上还裹着纱布的宝强媳妇,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扬起了一张真诚的笑脸,温温柔柔的推诿道:“嗨,女大十八变,往后啊,也指不定随谁!”
“不管随谁,也是个俏娃子!你家江子啊,也是浓眉大眼,高鼻梁,一米八的大高个,一等一的模样,这小丫头啊,随谁都差不了!爸妈基因都在这摆着了!不过,人家小丫头,也会随!专挑爸妈好的地方长!是个小人精!”宝强媳妇又笑着搭话道。
还未等孕产妇答话,独自玩耍的小戚胜男,不悦的“吭吭”了起来。
像个小猪仔一样,拱啊拱啊,又像个毛毛虫一样,动啊动。
眼见着要急眼,而孕产妇听此,也就转身看向了她。
“是不是拉了,尿了,刚还笑的欢,自己玩的欢呢!”
宝强媳妇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道。
“哎,没事儿,就是拉尿了!给换块褯子就行!”
“哎,她婶子,不用不用,给我就行,随便塞一下就行!你......你快坐!”
看着热情搭手的宝强媳妇,孕产妇忙客气的劝阻道。
“也就搭把手的事儿,不碍事!小月孩子,能吃能拉,是福......”
给小戚胜男换完,宝强媳妇又踌躇着坐了回去。
最终还是腼腆磕巴着,说明了这次的来意:
“那个,妹子,我今天来呢......是想问问,年前借的那点钱,能不能......宝强儿你也知道,天天不务正业,前些日子打牌,又欠了一屁股的债......九月份,这孩儿又该教学费了,老的吧,常年吃药,也该抓药了......我吧,前些日子,就想着多打个夜班,多挣一分钱是一分,一大家子吃穿花,哪个不要钱?没成想......一不留神,手被机器打了......”
说到这里,宝强的媳妇,声音已隐隐哽咽,眼中泪花隐隐浮现。
在孕产妇还未回话前,宝强媳妇又哽咽着道:“妹子,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也就去年,地里收成好点,再加上个儿......没日没夜的赶活着干,手上才攒了点儿余钱,起码嘴供嘴,还是有的!不成想......大年三十,宝强儿那个王八羔子,一宿儿就全输进去了......诶,我一年累死累活的......也抵不上人家糟......要不是实在不行了,妹子,我也不在......你这刚生产,就过来......”
看着眼前泪波盈盈,手不断抹眼角,声音已哽咽到不行,但仍强制压抑的宝强媳妇。
孕产妇......眼中也渐渐突涌了泪波。
但她也硬硬的逼退了!
她忙展颜欢笑随意道:“嗨,本来前些日子,我就说让江子给拿过去!你看,这头回生孩子,拿东忘西的,一忙活儿啊,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她婶子,你自个儿,也想开些儿,有些人,咱都摊上了,没法!要不是顾着小的,嗨,也早就走人了!还有你这手啊,自己也注意着点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大夏天的,也不容易好,嘛活儿能放的,不行暂时就先放放,别感染了!还有这钱啊,等江子一回来,我就让他给拿过去!”
在孕产妇话语中,宝强媳妇忍不住抽泣,但还是强劲的压抑着。
最终硬生生逼退了,那股肆意翻涌而上的酸意。
看似云淡风轻般,随意拿纸擦干了白涕,拿手抹干了眼角泪痕。
长长舒了口气,便又佯起了一个笑:“哎哎,不着急!回来江子在家,晚上我过来一趟也行!省的江子还过去跑一趟!妹子,你是个有福的!你家江子,不抽不喝,不赌不动手,一看啊,就文文气气的!不像我家那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就不是个爷们!一有不顺心的,就回家发脾气,摔锅摔碗,吼完大的吼小的,你跟他犟,跟他闹,最后红伤接白伤的也是你!后来啊,我也看开了,你说,走走不了,离离不开,你在啊,最起码孩子不业障!就当这辈子欠他的了......”
孕产妇听后,又推诿着劝慰道:“嗨,都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戚振江犯起倔来,也是八头牛,拉不回来的那种,跟他生气,也早就气死了!地里一堆的活儿,也是催着去,要不真不给你干!再不行,喊去了,一趟趟溜地头去,要不自己找个树荫,你这找不着人,人家呼呼睡觉去了!心大着了,你要是不干,地里的草能打荒,让人笑话!小丫头子打生下来,哪儿怎么管了?唯一好点的,也就是不抽不喝,对,有时背着你,偷打个小牌去了,输了回来,也是嘚嘚,狗脾气一个!哎,谁家的比谁家的,也强不了多少!咱们啊,就该他们,该的这么匀实!”
“哎,谁说不是尼......咱没处讲理去!咱理亏!这辈子啊,可得让闺女儿,擦亮了眼,这摊上这么一个,一辈子的事儿......”
宝强媳妇又感慨着叹气道。
“她婶,咱万事向前看!自个儿再不看开些,这日子就没法过了,不是?我现在也算看明白了,咱啊,要自己学着疼自个儿,指望别人啊,指望不上!不管怎么着,还是得顾好个儿,要是个儿有个嘛事儿,孩子业障不说,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谁说不是呢......跟你聊聊啊,哎,我这犯赌的心啊,也疏通了疏通,整个人啊,也轻松了轻松!哎......妹子,哎呦......你先歇着,我啊,还得去趟医院,给老的拿几副药去!这药一停啊,老的又该不消停了......”
宝强媳妇边解释说着,边从炕上起了身。
“哎,她婶你有事就去忙!晚上,我让江子把钱给你拿过去!自己多注意身体,没事就过来串门玩,咱两家离得也不远!我没事也是一个人在家,闷的很!”
“哎哎,没事儿了,我就过来玩!那行,妹子,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哎哎,路上慢点啊,有空常来玩儿......”
就在这一言一语中,宝强媳妇踏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匆匆忙忙而去......
而孕产妇在宝强媳妇走后,笑颜的脸也拉了下来。
看着又再度“吭吭”的小家伙,撩起了上衣,又再次喂了起来......
自己也伴随着这暖暖的阳,眯眸微微而睡儿。
唯有此......才能忘却伤痛,寻求短暂的安宁吧......
就这样着,一直到正中午,戚振江拿着饭菜回来了。
一碗炒茄子,一个鸡蛋,四五个馒头,孕产妇早已见怪不怪!
之前和老人说,她奶每天都来,其实并未说谎。
只不过,是抽空过来一趟,给洗洗涮涮。
其余的,没有搭太大的手,都是孕产妇一人在承担着......
在饭间,孕产妇冷冰冰的,不咸不淡的将这件事,和戚振江讲明了。
戚振江听后,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下。
但仍还是作势的说道:“晚上拿不过去!一时半会儿,往哪儿拿那么多钱去?谁应的谁给去!”
孕产妇听后,直接摔了筷子,似火药般道:“戚振江,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问你,当初是谁家借的钱?是谁签的字据?诶?都是老爷子吧!这是看着结婚了,人骗到手了,这账,你家黑不提白不提了,让自己来还了!诶,这事儿也就你家做的出吧?结婚前,怎么不讲清楚还有外账?是你家盖房娶媳妇,娶得起就娶,娶不起就别去,骗婚叫个什么事儿?”
“怎么着?喃家就这样!爱待就待,不待就走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怎么了,这账,你还不得啊?你就说,房子是不是你住了?是不是你住了?奥,想要马儿干活,又不想马儿吃草,嘛还都是你家的了!”
戚振江一听孕产妇这话,又是夫夫的插了回去。
“嗬,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家这样,理直气壮的!怪不得,一家子,都是这么个玩玩!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早没看透呢?诶?我告诉你,其他的我不管,你,把小丫头的月钱,怎么给我拿走的,就怎么给我拿回来!晚上也用不着你,用不起你,我给人家宝强媳妇拿过去,做人不能太缺德!人家雪上寒霜,你这还给撒把盐!我告诉你,戚振江,没有这样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