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中年妇女与长者踏月而归,戚振江还在呼呼大睡着。
中年妇女一进小院,喊了半天江子,竟无一人应答。
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抬步去说教。
“管他干嘛?干个活儿,都不够那手工钱!先把灯开了,乌漆嘛黑的,没个眼力见?”
长者威严的话语惯性而出。
中年妇女讪讪的,没有说什么,身子调转了方向,去拉开了院中的灯。
一个光秃秃的灯泡,散发着黄橙橙的光,映射着这一方小天地。
长者牵驴而进,中年妇女也顾不得其它,转身又去搬农用工具。
就这样,安置好驴和农用工具后,中年妇女又喊起了江子。
依然是无人应答。
长者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进去看看,又作什么妖了!”
长者言简意赅,又皱眉着道。
中年妇女停止了喊声,轻拽开了外屋门。
进外屋后拉开灯,还是试喊了两三声“江子!江子!江子,在屋了吧!”
还是无人应答。
最后,中年妇女撩帘进屋,打开了内屋的灯。
结果,看到戚振江仰面呼呼大睡呢!
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人。
瞬间,中年妇女也几乎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更是怒火冲天,抄起炕上的笤帚,想也没想的打了上去。
“哎,哎,哎......爸,我错了,别再打了!痛痛痛,我改,我改,保证下次不犯!”
戚振江似陷入在梦魇中,又似生在现实之中。
最终还是因疼痛而醒,迷迷瞪瞪的,睁开了茫然的大眼,呆楞楞的。
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中年妇女来了,还迟钝的问了句:“妈,饭熟了?”
中年妇女一听,真是恨铁不成钢,气的咬牙切齿。
而这时长者也进屋来:“吃吃吃,一天到晚还会点儿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玩儿!还有心思睡?这心真是大的可以,整天跟吃凉柿子似的!我问你,家里那两人呢?”
面对长者威严的质问,戚振江本能上畏惧。
要知道小时要是一犯错,老爷子可是真棒真棍。
最惨的一次,是有一次死活不认错,被老爷子拿鞋底子,啪啪的抽大耳光子,脸都肿成了猪头了。
可他就是不认为自己错了!!!
还是死活嘴硬到底。
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那顿揍,挨的嘴斜眼歪,几乎两个月肿都没消。
可到至今,他还是认为自己并没错呢......
戚振江眼睛又不自然睁着,嘴也微张,吞吞吐吐的道:“出......出去了吧!”
“我问你去哪儿了?出去了还用你说?”
长者压抑着怒气,嗷的又是一嗓子质问道。
“去......去......”
戚振江哆哆嗦嗦的说着。
后貌似想到什么,摸着头嘟嘟着道:“那个,哎,谁......哎,对,宝强媳妇,大中午的过来了,说是宝强儿又赌输了,欠了一屁股债,听那意思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我还听湛芳说,宝强媳妇的手,让机器给碰了,嚯,硬抗着呢,看样子,也是没去大医院处理去!我回来还看她又扛着锄头走呢,真是有股狠劲!不得不佩服人家!宝强啊,那会儿又在牌局溜达着呢!就这样媳妇还跟着......哎,什么人什么命!”
“甭跟我废话!我问你人去哪儿了,人家好不还,跟你有关系?”
长者见此,真是气的牙根疼,还顺手抄过了中年妇女手中扫帚。
还未冲戚振江打过去,戚振江就像是条件反射般,自动的一跳三丈远,离得长者远远的。
最后,还是中年妇女出手阻拦,“行了,江子,知点儿人事儿!直接说怎么回事!诶,都嘛点儿了?家里少俩大活人,你倒是还睡得下去!怎么就生了你个不长心的,诶,你说?瞅嘛瞅,还不快说,等着挨扫帚啊!”
中年妇女也是鼻孔出着气,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
戚振江又讪讪的,低低的道:“她能去哪儿?不是出去借钱去了,要不,就回她姥那边了呗,还能去哪儿?”后又劲劲的道:“宝强媳妇过来,要账来了!我手上那点钱儿,还有小丫头子的月钱,不是给大哥进药垫进去了?剩下的那点儿,不是给二哥垒墙头子去了?前些日子,湛芳一直催我,让我给宝强家拿过去!折上的钱,还差个月才到期,提前取出来,多亏!拖拖拉拉,就一直没去!事儿也赶巧了,大哥那边进药欠点儿,我就先继大哥那边了!再说,不也到月底了,工资一发下来,直接给宝强家拿过去,不就完了?湛芳死活不行,就非得让今给拿过去,就为这点儿事,这不,把我手都差点打废了!”
长者一见他这态度,心里有股火,火燎火燎的,还是中年妇女插话道:“行了,现在你就算打死他,有什么用?记吃不记打的玩玩!正好明儿老大回来,看看这事儿怎么处理?诶,媳妇给你娶了,房给你盖了,该给你置办的,样儿样儿不少,也都给你置办了,你要是一直这样长,哎,自己往光棍那条路上走,不嫌丢人,你就继续接着作!诶,做事之前也不想想,在村里传出去,我跟你爹,都丢不起那个人!你说你顶不上你大哥,起码学学你二哥也行,怎么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湛芳儿也是,都多大的人了,下手不知个轻重,有事儿就说事儿,闹的鸡飞狗跳,让邻前邻后笑话不说,事儿就解决了?诶?我看这事儿,湛芳就是忒认死理了!你说,有嘛事不能好好说!哼,不过,你俩儿到一块儿,也算是对路了!”
戚振江听后,讪讪的,眼睛不自然睁着,嘴虽然微张着。
但还是像以往那般,垂头半声不吭着,任中年妇女那般的“说教”着。
长者见此,长舒了一口气,气的把笤帚扔炕上,直接转身走人了。
中年妇女瞅了眼戚振江,留下了句:“就往死里作!”
也随着转身走人了,徒留满室的寂静。
昏黄昏黄的灯光,就这样,打在戚振江的身上。
很久很久,地上的那一影,都垂着头,不曾移动半分......
晨曦的阳光依旧,又是崭新的一天。
缕缕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向屋内,洁白柔和的亮光,渐渐浸满了屋子。
这时仔细看,戚振江并未卧床而睡。
他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四肢交叉抱膝而坐。
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好似整整坐了一晚。
苍白苍白的脸上,青黑青黑的大眼袋,怎么也是遮不住。
就连嘴唇都干燥的起了皮。
如果再仔细看,会发现他眼角下,残留的缕缕痕印。
之前的深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天一亮,或许是太熬不住了,戚振江没有醒来,反而一下子沉睡了过去。
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埋着头喘着粗气,呼呼大睡着......
中途或许太过酸痛,潜意识调整姿势,直接倚门倒地,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什么鸡鸣,什么狗叫,什么蝉鸣,什么人沸,或许,都抵不过这一瞬一梦。
就这样,一直到快正中午,大门再次被推开了。
戚振海还是一脸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而来。“江子,江子,在家了吧!江子!我,你二哥!”
戚振海一边喊着,一边往屋内走。
喊了半天,怎么一声回应都没有?
戚振海也是疑惑不已。
直至进到屋,一掀帘,看到脚下躺着的人。
戚振海当时还咯噔一下,以为戚振江出什么事儿了。
忙手足无措地上前查看,还连声大喊着“江子,江子,醒醒!”
直到戚振江震耳的打鼾声响起,戚振海这才堪堪镇定下来,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真是......
戚振海长舒了口气,平定了下心神,巴拉着戚振江,“江子,江子,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睡?你也是真行,这个时候了,还能睡得着!这心,也是没谁了!江子,江子......”
最后,戚振海不得不拍打起脸,一声声叫着“江子!”
或许美梦,真的太令人沉迷了,戚振江迟迟不愿醒来。
就想一直在梦中。
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怎么容得你想脱身就脱身呢?
最后,在戚振海一声高过一声呼喊,外加外力的拍打中,戚振江的美梦被打碎了。
他恍恍惚惚的,睁开了迷蒙的大眼,双眼皮叠加的很。
乍一看,好似浮肿了,一时间呆楞楞的,似还徘徊在美梦与现实之间。
直至戚振海再度喊他,他的神智暂缓了几秒,也彻底回归了现实。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戚振江似有所感,但仍惯性的问道。
“咱大哥过来了!都在咱妈那边呢!让我过来叫你一趟!你说你也真是的,那么一点儿小事儿,别动不动就又依着性子,不管不顾的,结果又是一烂摊子!他爷他奶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你,还非得往那枪口上撞!一会儿他们说嘛,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别死鸭子嘴硬,回回心不服,口也不服的,最后不也那样!甭管怎么着吧,说一千道一万,到关键事儿上,还是自家人顶用!”
平常笑嘻嘻的戚振海,此时也略“苦口婆心”,还是试着劝说了下。
戚振江听后,眼珠不自然转了下,但还是劲劲的争辩道:“做老的的,就全对啊?有做不对的,做儿女的,就该给指出来!要是做的没毛病,别人还说啊?有不对的地,该说就说,该改的就该改,有错还怕别人说?俗话说,只要行的正,端的直,哎,就不怕别人说。老人就得给下面小人们,树立正确的榜样......”
在戚振江还要嘟嘟往下说时,戚振海及时制止了他:“你说这些大道理,有用?他爷他奶听的进去?这个家,轮的到你做的了主?也不是我说你,你这脑瓜子哎,比那溜轴还轴,就一点不懂转圜!脾气也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嘛事儿,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别人说嘛也听不进去,哎,不撞南墙,就不回头的那种!”
戚振海无名火也上来了,直接斥责了戚振江。
戚振江听后,眼睛又不自然睁着,嘴微张着,气势瞬间蔫了下去。
“还不起来?洗把脸,收拾收拾,去老宅那边,正好你二嫂那边,中午熬了锅鲫鱼,咱妈那边炖了只鸡,一块过去吃饭!磨磨蹭蹭的,回去没准就只剩喝汤了!”刚还略严肃的老二,长长叹了口气,转眼降下了语调说道。
戚振江讪讪的,没有再接话。
一手扶着墙猫腰而起,一边对戚振海说:“二哥,你先坐会儿!”
戚振江无声起身后,略微的划拉了把脸,头不梳衣不换的,一身邋遢的跟在戚振海身后,一声不吭的去了老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