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到来的时候，临沂城里来了一位手编艺人。
此人年逾八旬，苍老如枯树。
老人在人民公园门外设了一个小摊，编织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诸如蚂蚱、蝴蝶、飞蛾，皆生动、神韵，引得游人纷纷驻足观望。
人们问：“这是什么草？”
老人不忘手中活计，说道：“水竹。”
再问：“多少钱？”
答曰：“一元。”
于是，小城里成了飞虫的海洋，一只只蝴蝶满天飞舞，一群群蚂蚱四处乱窜。小顽童捏着草茎抖着跑出一脸神采，纯真可爱；情侣每人一只相互逗玩着追逐嬉闹，天真烂漫。
老人的小摊前人群涌动，生意红火。
老人只顾含笑作业，枯藤般的手指捏着水竹的扁叶缠缠绕绕，一会儿就飞出一只大蚂蚱，同时也飞出一阵啧啧赞叹。
小城的春意更浓。
自老人到这门口之日起，就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怯生生呆在一旁，窃听人群里的动静，偷视老人的手指飞动。
此少年衣着破旧，满脸满手污垢，一看就知是一个街头小乞。
每天清早老人到此设摊的同时，少年便准时到来。
这一可疑的举动引起了老人的注意。
老人手拈白须向少年颔首微笑，少年一时着了慌，目光迅速躲躲闪闪，老人更觉奇怪，便来到少年的身边递上一只蝴蝶，说道：“娃娃，送给你的。”
少年低头不语，没有接受馈赠的意思。
老者问道：“不喜欢？来，拿着。”
少年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目。
老者问道：“你这是哭啥哩？如果不喜欢，爷爷给你换。”
少年忽然说道：“你会编蜻蜓吗？”
老人忙说：“当然。你等着。”
老人疾步走回到摊前抽出一根水竹扁叶，左缠右绕，眨眼间一只粉红色的蜻蜓飞了出来。
少年伸手要接，老人却道：“别忙。先告诉爷爷，为啥偏偏喜欢蜻蜓？”
少年说：“我不喜欢蜻蜓。”
老人一脸惊诧：“那你为什么只要蜻蜓？”
少年的眼泪再次流下，哽咽道：“我妹妹喜欢……”
少年的爸爸带了一个年轻的阿姨走了。妈妈也要走。少年和他的妹妹死也不让走，两人死死抱住妈妈的腿。妈妈说：“玲玲听话，妈妈知道你最喜欢蜻蜓了，妈妈去给你买蜻蜓。”于是，兄妹二人就待在家里等妈妈去买蜻蜓。一年过去了。少年带着妹妹出来找妈妈。妹妹发高烧，说胡话。妹妹的病越来越重了。妹妹突然喊：“蜻蜓！妈妈给我买回来了一只蜻蜓！”妹妹朝那蜻蜓飞快跑去。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少年看见一只红色的蜻蜓从一辆卡车轮下飞起……
听完这些，老人已是老泪纵横。
从此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年逾八旬的老艺人，再也没见过那个衣衫破旧的少年。
只是，每年的春节期间，人们总能看到城外的一座小坟旁，有一千只一万只红色的蜻蜓飞舞在夕阳的余晖里。晚霞如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