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9
莫琼见黔已拉上竹帘，只好无奈地摊手，坐回到自己的床边，对着竹帘说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能。”见莫琼又找自己搭话，黔白了下眼，冷冷地回复道。
“哦，聊会吧。”莫琼闻之，微微一笑，说道。
“行吧，聊什么，如果是刚才的话题，就算了。”黔思考了一下，也转向那张巨大的竹帘，回答道。
“聊聊那个叫弦风的牧师啊，刚才，我知道你只是太感动了，才会有种想哭的感觉。其实，你一点都不累吧。”莫琼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
“哼，我才没有感动！”知道莫琼早已看穿自己，黔也只得干哼一声，抵赖不承认。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啊，我这个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观察力，你那点小表情，小动作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见黔不肯承认，莫琼也并没太过在意。
“所以，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说过，我讨厌你这种自信。”黔的声音里没夹杂着任何感情，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熟悉的自己了。
“行行，你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以后还得和我住在一个房间，你就早点习惯吧。”
莫琼从刚才黔的语气中，读出了之前的味道，便一改往日圆滑的口吻，说道。
就这样，对话停止了，原先躁动的空气，现在也安静了下来。
莫琼躺在床上，静到能听到自己一呼一吸的声音，就快要沉浸入梦了吧！
突然，竹帘的另一边，清朗的少年笑声响起，将莫琼那股倦意尽数吹散，他自是明白这笑声的主人，一定就是黔了。
带着些许试探性的口气，莫琼询问竹帘那边道：“你突然笑什么？”
“我笑你刚才，真的太像个无赖了！我想了一会儿，还真拿你没什么办法。”黔边说边笑。
“这么好笑吗？”莫琼也是无奈，好不容易得来的睡意就这么没了。
不过，对方的大笑也再一次地出乎了莫琼的意料，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黔如此爽朗地大笑。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黔，那一定是“反复无常”了。
黔认真地回答：“我觉得挺好笑的，说来，好像，除了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其他事情，要不现在和我说说？”
见黔对自己产生了份好奇之心，莫琼微微笑道：“怎么，对莫大爷我感兴趣了？”
“算是有点兴趣了。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可不想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一起。”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和你说说，本大爷的传奇经历吧！”
“别大爷大爷的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狗子，你变了。”黔那玩笑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伪装出来的认真。
“那我就先说说，我究竟是谁吧！”莫琼微做思考，言道。
“请！”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黔依旧是抬起自己的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是中莫南高城琼游股份责任有限公司的最大股东，兼任公司战略师，游戏开发工程师，配音调节师，人物设计师。”莫琼自豪地说道。
“听起来很厉害。”黔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莫琼听到这声夸赞也哈哈大笑。
熟不知，黔又在后面补充道：“我感觉你更像个说相声的。”
这后半句就像是一盘凉水，一下子全浇在了莫琼的头上。
“行吧，那你就当个相声来听。再说说我为什么就犯法了吧，有一段时间，帝国加大了苛收的税款，我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啊，我自己辛苦挣的钱，凭什么要交给机关？”
“于是呢，我就想法子，逃了一点点税。接着，逃着逃着，就发现好像没事，就继续逃，往更多的逃。”
“然后呢？”黔听着听着，似乎起了一些兴致。
“可谁知，上山终遇虎啊，有一次做假账的时候，一个疏忽，就被发现了。我是知道法律条度的，违法乱纪之事，在中莫帝国，不论大小，一律死刑。”
“我也不是什么有势力的人，其实，说到底啊，我只不过是个17岁的毛头小子罢了。”
莫琼叙述着自己的过往，眼神却没有半分悔意，坚定地如是说来。
“人不可貌相啊，明明就比我大一岁，居然掌管着一个公司。说实话，我有点佩服你。”
黔听完，显然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几天和自己相处最久的人，居然大有来头。
嘛，当然不排除，他在吹牛的可能。
“有什么好佩服的，说白了，一切都是机缘好吧！有一说一，我确实是有点天分的，可是，我也深知，我那点天分，是配不上我所拥有的。”莫琼叹息地回复道。
“世上机缘本就少，而能抓住机缘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必然的，是只有你才能拥有的。你手中的那些所谓机缘，也是因为你才能发光发热，熠熠生辉啊。”黔回答着莫琼。
莫琼在听到黔如此说时，他才真正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理解自己，那一定就是黔了。
所有人都质疑一个17岁少年的能力与担当，所有人都不相信一个17岁少年开办的游戏公司能运营下去，所有人都觉得他莫琼只是运气使然。
莫琼微微张嘴，欲言又止，接着默默地用只能自己一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谢谢。”
“继续说啊，别停啊，我给你捧哏。”竹帘另一旁的黔催促道。
“还说什么，我差不多就这么点事啊。”
“说说你的家庭啊，说说为什么这个年纪就开始赚钱了啊。”黔提示他道。
“那没什么好说的，到你说了，你说说弦风牧师的事吧，我真的挺好奇的。”谁都没有注意到，莫琼在说完前半句时，脸上闪过的一丝落寞与痛苦。
见莫琼又把话题抛给了自己，黔也就不矫情了，侃言道：“我其实对弦风牧师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他是个已经成家的人，有自己妻子和孩子。”
“这，我大概也知道。”莫琼暗自嘀咕了一句。
“虽然，我不知道两种信仰的人究竟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但是，每次见到他时，他的脸上都是带着幸福的笑意。”
“没准就是爱笑？”莫琼又小声咕哝着。
“我记得，有一次在布道的时候，他就说过，其实自己是愿意来到圣戗宇里面居住，和教友们住在一起。可是，弦风牧师的妻子并不是圣教的信徒，所以，不能让这个非教中的人知道有地下圣殿的存在。”
“看来，这保密程度还是很高的。”
“说来，其实就算是预备教徒，也不可能被安排进圣戗宇中，你也算是个特例了。”
“是吗？看来，现在，我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莫琼想了会儿，答道。
“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想好的，圣教是一个宗教组织，本就不容得半点儿的儿戏，你需要怀着一颗纯净之心，真诚地敬仰，才会得到神的旨意与引领。”
黔静静地答道，仿佛那话并不是由他口中发出，而是黔口中的神明所述。
“行吧，那弦风牧师的妻子也加入圣教。不就好了。”莫琼将心中所想也讲述了出来。
“大家其实都是这么想的，弦风牧师自己也希望妻子可以与自己拥有同一个信仰。可这种事，是强迫不得的，无论弦风牧师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最后，弦风牧师为了陪伴自己的妻子，才多次拒绝分区发出的入住请求。”
黔以平淡的语气，将弦风的故事大概地叙述了一遍。
“这个弦风牧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莫琼追问道。
“你管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黔驳了他一句。
“不是，我就是问问。”莫琼辩解道。
黔听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说起：“我觉得，他是个很温柔的人，给人温暖，其实，也是因为有了他的影响，我才能够苟活至今。”
“此话，又从何讲起？”
“如果，不是弦风牧师的出现，也许数月前，我就疼痛难忍，选择轻生了。不过，你如果真想了解弦风牧师，就必须自己去找答案。我说的，也只是我主观感受到的。”
莫琼闻之，遂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评判，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了。”说完，黔便闭上了眼睛。
莫琼也转回了身，两眼注视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从现在开始，自己难道一生都得窝在这地底了吗？再也不能当个公众人物，享受别人的羡慕。用自己无数心血灌溉的琼游，再也与自己无关了吗？
如果可以，我还想在有生之年多做些游戏，想要拥有一个团队，每个人都和黔一样厉害，然后，大家共同去开拓一番新事业，让琼游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游戏公司。
接着，我还要继续扩张，遍及动漫行业，音乐行业，最终，拥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可是，从进狱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就都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我再也不会成为一个名声显赫之人。
从那时开始，我的名字，就必须渐渐地淡却在公众的视野中，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会把我遗忘，从曾经的公司员工到相持不下的商业对手，从政界大亨到市井平民，从总是与琼游作对的黑粉到真心投入喜爱的玩家，没有人再记得我“莫琼”的名字。
从现在开始，我不得不学着，去做一个普通人，我不怕自己的才华被浪费。
毕竟，身边还有个比自己还要强大，还要年轻的人，就当是陪着他好了。
“对了，绯诀。”从梦中渐渐苏醒的莫琼，嘴巴里喃喃着，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上次的那个老头肯定是去找绯诀了，加之，莫琼这次又从监狱逃脱，他们肯定会找到绯诀，然后把她关起来的。
这可麻烦了！想着，莫琼突然爬起身来，拿起房间里配备好的通讯仪器，便打通了绯诀的电话。
但是，在几声“嘟”后，莫琼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双眼逐渐失神，无线电波的那头，无人应答。
“嘟”声就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然后，莫琼挂断了电话，躺在床上失神。
总觉得，是自己害了绯诀，自责、忏悔袭上心头。
接着，莫琼立马下了床，拉开了将房间分成两部分的竹帘，动作之大造成的响声吵醒了酣睡中的黔。
被嘈杂声吵醒的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向自己走来的莫琼，用着无力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吗？”
“陪我去救人。”莫琼一把抓住黔的小臂，许是心情迫切，竟让黔感觉到丝丝疼意。
“别别，你先松手，有点痛。”
黔也是被莫琼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惊慌失措，不止是迅速的动作，简洁的话语，更是被莫琼那一反常态的严肃神情给吓到了。
这么认真的莫琼，黔还是头一次见到。
仿佛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莫琼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
看着如此焦急模样的莫琼，黔也变得认真起来，说道：“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还记得上次我被拉到6楼审讯吗？”
黔皱眉凝思，回道：“记得，我还跟着上去了。”
“我当时供出来一个人，说起来，这事也是因你而起啊。”
“怎么又怪上我了，我什么都没做啊。”黔眼睛瞪着奇大，疑惑道。
“因为他们当时找我上去，是怀疑我策划了那次越狱，然后对我审问。”莫琼将事情如实道来。
听到这，黔更加疑惑了，问道：“为什么会怀疑你呢？”
“因为，我那天晚上打了个电话给一个朋友，可能是电话内容被监听到了，我当时也是开玩笑地说，要越狱逃跑。但是，我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啊。”
“玩笑不能乱开的。”黔关切地叮咛道。
“后来，他们就让我招供，既然没做过，我肯定不能招啊。最后，我还是迫于那个老头的淫威，把我的那个朋友给供出来了。”
莫琼详细地谈起那次审讯的经过。
“那你的意思是，你这个朋友，现在可能会被当做疑犯抓起来？”黔问道。
“对，我刚才打她电话，没人接，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黔顺着莫琼的问题，继续追问：“你打了几通电话？”
“一通啊。”莫琼张口便答道。
“一通没打通，就说明她出事了？不存在的吧，我觉得，你还是继续打，多打几通，会比较好。”
说着，黔打了个哈欠，然后望向床头的时钟。
此时，时针和分钟都指在了“12”的位置上。
就在莫琼要继续拨通绯诀电话的时候，黔伸出那双光洁如翡翠般的玉手，挡住了通讯仪器的屏幕。
莫琼不解地望着黔，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很快注意到黔转了下眼珠。
顺着眼珠转动的方向，莫琼转身看向背后的时钟，这才明白了黔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