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2
“哦？那看来，今晚是要聊到通宵了。”黔微微一笑，回道。
莫琼轻转杯盖，啜一口清水细饮过肠，又接着刚才的话茬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发现，这里的教徒，大多很怪。”
“怪？怎么个怪法？”黔没想到，莫琼居然将矛头又指向了普通教徒。
“感觉他们中的大多数，好像已经沉沦在宗教的教义中，没了自己的想法。而且，每个人都是真诚地帮助他人，互助和谐，就好像是被如此设定着。总得，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没有灵魂。”说到后面几个字时，莫琼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没有灵魂？”黔琢磨了这几个字，若有所思，接着又解释道：“这恐怕就是宗教奴役教徒的必要手段吧！”
“听你这么说，那你这个老前辈，为何没有被奴役？”赶快推开严肃的神情，莫琼想要为复杂的话题添加几分轻松。
“或许，我已经被奴役了，只是我还不知道，你也没看出来吧！”黔如此说着，但内心却保持着足够的理智：应该是我之前没进入圣戗宇生活吧！
莫琼眨巴着浊黑眸子，望着黔道：“哟，有所隐瞒？”
“我特么，你怎么看出来的？”黔吓得爆出一声粗口，吃惊地问道。
“我瞎说的，你别在意。还是说，难道你，真的有所隐瞒？”莫琼干笑了两声，解释了一句，又似猎鹰般看着黔，玩味地说道。
黔并未继续理睬莫琼的多疑，而是转移话题道：“刚才你的描述，我觉得，挺正常的啊！教徒修行教义，就好似求学者研究学问，这本来就是正确的方向啊！程度也许是深了些，但是都无妨啊！我觉得，大多数人也不会因为教义上的寥寥数语，而入魔了。”
话至一半，黔又补充道：“还有，你说待人友善，这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难道非要每个人都心怀血刃，灼灼相对吗？”
“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觉得很矛盾。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在商局官场待久了，太敏感了吧！”
黔的反驳，让莫琼意识到话题无法继续下去，便将想法深埋在心，婉转地说道。
“那，还有什么怪异之处，你认为的？”黔追问道。
“有啊，你很怪！”
“开玩笑的？”黔轻瞥了莫琼一眼，完全将刚才的当做玩笑话。
“认真的。”
“我怎么怪了？”
“你变得太快了！都快与之前判若两人了。”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是你第三次说我变了？”黔将手举到眼前，先后竖起了拇指，食指，中指，然后银灰眸子上移，望着正在喝水的莫琼。
莫琼被他这么一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便回到刚才的话题：“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如果是真的，估计不久之后，我们也会变成其他人那样。”
“如何活，不都是活着吗？我只不过想活得更久一些。”
黔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的，就好似没有避开猛烈的欢喜，悲恸也就自然袭来。
“对了，还有一点。我这几天，本想探探圣教的虚实，就故意与几个人搭讪。聊天的过程中，很明显地发现，他们入教前的记忆就好像是被人为抹除了，甚至有些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而家人什么的，全部忘记了。”
莫琼又想起来一件令人诧异之事，便忽略了方才黔流过的情绪，将心中所想整理成语言，快快道出。
“记忆被抹除？”黔闻言，有些吃惊，但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便未多说什么。
“就是全不记得了，哪怕是加入圣教的原因，他们也说不上来。甚至，很多人认为自己天生如此，还有几个人觉得这个世界，仅是由这圣戗宇以及周边的建筑构造而成。”
莫琼解释一番，并根据自己的观察，作了详尽的描述。
“不是，莫大爷，合着，你这几天，全是在和别人唠嗑中，度过的吗？”毫无征兆地，黔忽然戏言道。
“没有没有，早上我去听牧师讲道，讲道前，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事可做，我就在礼拜大厅里，和前后左右闲聊呗！我这么帅！人家都愿意和我说话啊！”
莫琼话说到一半，松开握住水杯的右手，接着，中指和食指并拢，轻挑一下垂着的刘海，变得不正经起来。
黔望之，仿佛是以看向傻子的眼神，而后语气平平地“呃”了一声，又冷漠地说道：“好吧。”
“哇，你这是什么眼神！”注意到了黔的目光，莫琼惊讶地问道。
“没什么，你接着说吧。”许是头皮有些痒了，黔挠着头说道。
“我现在，有些害怕。”仅数秒之隔，莫琼的心境竟判若两人，或许，从一开始，一切嬉笑都只是伪装。
“害怕什么？”黔追问。
“害怕像他们一样，失去自己的记忆。”
“难道，你有什么珍贵的经历吗？”黔来了兴趣，试探性地问道。
莫琼微作思考，苦笑了一声，道：“好像没有。”
“那忘了不就忘了，我倒巴不得从零开始。”黔闻之，无所谓地道。
“还是不说这个了。”话毕，莫琼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张纸，最上面的一行，有着一排黑体大字——圣徒之辉，后又平淡地补充道：“我拿到凭证了。”
“不错啊，没想到，效率这么高。我当时可是将近过了半月，才拿到的。”黔看着莫琼手中挥舞的那张白纸，微作吃惊神情。
“都说了，我长得帅嘛！”尽管是句戏言，但莫琼却说得极其单调，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感伤之中。
“那明天，就去文印司那刻上圣印吧！我陪你一起。”黔好心说道，因为他之前好像答应过莫琼。
“你陪我？你以为我是小孩子，认不得路吗？”莫琼这边却不怎么领情。
“哦，行吧。那还有其他要聊得吗？没有，我就去睡了。”
黔并没有因为莫琼的话语，而感到生气，相反，还轻松了不少，心想着：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去吗？
毕竟，黔也不知道这圣戗宇中的文印司在哪，之前，他是在外面刻上圣印的。
或许，莫琼能如此快取得凭证的原因，是因为已经进入了圣戗宇。
“等会儿，还记得第一夜，我们两个睡到中午吗？”莫琼突然提起前几日的事情。
“记得啊，是因为地底照射不到自然光啊。”黔想起来了，说起来，他也不是很愿意这样，久睡确实舒服，但很容易让大脑生钝。
莫琼起身，走到房屋的正中间，轻轻掀开一块三寸大小的木板，露出漆黑的部分，上面有三个小按钮，分别是：丹红色，青葱色，金黄色。
莫琼指了指这三个按钮，说明道：“这个红色按钮，是控制屋内光亮的，如果按下，就可以设定为自然光模式，可以模拟地面上的阳光照射，随着时间，调节屋内的受光程度。”
“这个青色按钮，是控制室内温度的，按下的话，可以设定为恒温模式，不管外界什么气候，都能将屋内维持在你想要的温度，不管，只能在二十度到三十度范围内，如果太高的话，会损坏屋内的用品。”
“这个黄色按钮，是调节屋内空气的，按下就是恒压模式，根据居住人员的呼吸频率，自动变换室内的气压，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将收集的废气排出，从而达到净化室内空气的目的。你看，这三个按钮，现在就开着在，有没有觉得比之前舒服。”
介绍完，莫琼朝着黔，自信一笑。
“诶，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舒服啊。这房间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功能吗？”
之前没在意到，被莫琼这么一说，黔尝试着呼气吸气，觉得清新非常，也没有之前那股地底深处的高压之感了。
然后，黔又好奇地问莫琼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靠我强大的社交能力，‘聊’出来的咯！”说话间，莫琼的眉宇间充斥的尽是炫耀之色。
“你知道，你这么说，给我什么印象吗？”黔嘴角咧起，但并未有失体面地露出笑容，反而是故作一脸认真地问莫琼道。
“什么印象？”莫琼有点摸不着头脑。
“交际花啊！”
黔再也憋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响度以及乍然，融在一起，就连左边房间的青袁和右边隔着的绯诀都好像听到了，辨别了声音主人，纷纷看向那面被乳白石灰填满的墙壁。
望着就快要笑到癫狂的黔，莫琼冷着脸说道：“话题就到这，关灯，睡觉！”
遂将屋内的吊灯关上，独留置于最顶的自然灯光，因为是夜，那自然灯，只散发着一丝温柔似水的光芒，甚至不能使屋内二人看到彼此的脸。
刚爬上床的莫琼，不到三秒，就发出均匀有致的呼吸，想必是已沉入梦乡。
而从一开始就躺在床上的黔，却并未合眼，借助那毫微弱光亮，黔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不论是莫琼，还是那个在心脏深处回荡的声音，都向黔提起过：你变了。
但黔深知，他的根本没有改变。
就比如，和冬姐之间有了足够的交集，二人的关系也是发展极快，虽不能说关系亲密，但至少可以说，冬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远超于陌生人了。
如果要让自己做不利于冬姐的事，黔是万万不会的。
其次，就是莫琼，两人的关系仿佛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莫琼对自己也是推心置腹。
至于刚才说的那些怀疑话语，以及之前两人的对话，根本不是将自己当做圣教徒，而是真真切切地看成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拥有一个关系亲密的人和一个至交好友，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这些寻常之事，发生在黔身上，却有些矛盾。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亲人的黔，并不渴望这些，就像那没有见过阳光、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不知道有光明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期待。
总觉得，最近获得的这一切都是悄然而至，没有谁告诉黔预定日期，这一切又发展得太过迅猛，甚至连讶异的时间，都来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