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5
紧闭的大门,没有了方才的打斗声音,想必对抗已然结束了。
凉宫月趴在门上,窥听着屋内的声响,此起彼伏的急促脚步声配上二人的话语,仿佛场景也在脑海中自动演绎出来。
她好奇着,想要推门而入,哪怕只是站在一旁观战也好。
只是,凉宫月深知,她没办法违抗戴大人的意思,她从修行剑道的那一刻开始,就向天起誓过:今后,一定会对戴大人所言,绝对的服从。
哪怕命令本身是错误的,是违抗人理的,她依旧会遵循,并且认真地完成戴大人提出的所有目标。
凉宫家,本是禾孟城的豪门世家。在地理位置上,禾孟位于南高城之南,是一座比之南高,更加巨大的城市,其占地约有南高的两倍之多。
禾孟城南正是接壤着他方异国——乌菱,这个国家的国土面积,较之中莫,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国。但其国民,却又长得颇具异域之风。
加之,每一代的乌菱帝都千方百计地试图与邻边庞大的中莫帝国修好,两国人民互通有无,久而久之,其文化,也在禾孟城传播遍了。
并且,禾孟城的男子,又独对这乌菱国的女子情有独钟,两方便相互交融,剩下的乌菱国男子,就只好与禾孟城的女子将就过了。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配对,都是如此,这里讨论的,仅是绝大部分。
曾就有不少外地的旅客,在禾孟与乌菱间穿插,竟丝毫不知,跨越了国度。因为两地居民的体貌体征,早已随着时间的沉淀,而趋向于相似。
凉宫家,在整座禾孟城都是极其有名的,与另外四个贵族,并称为禾孟五大世家。
可是,由于领地划分不均的原因,五大世家间,常有争执。
最后,五大世家一致决定,召开世家间的会议,来处理常年来积累已久的问题。
会议的最后,大家一致通过了,划分土地的方案,将禾孟城均等的划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部分,采取抽签的方式,决定最终的领地归属。
这本身听起来,像是个无稽之谈,领土是国家的,他们五大世家有什么权利划分,就好像各自是虎踞一方的军阀一般。
可事实确是,中莫境内竟无一人敢怒斥这种行为,哪怕是中莫帝,也仅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去了,更不用说禾孟的城主了。
明明身为城主,却无丝毫实权,就像是个虚职,只敢怒不敢言。
尽管,领土划分好了,可还有更加复杂的问题,需要五大世家商量着来解决——就是如何更合理的分摊各个世家的财产,从而实现资产的再转化。
这是一个没办法斤斤计较的问题,哪怕是账目中的零头,也够全城人民的一日消耗。
既然一开始,就决定采取抽签的方式,那么,就只能看谁的运气好了。
而东、南、西、北、中这五个部分,最富裕繁华的,就是中部,另外的四个部分,则是水平相差不多。
当时,凉宫家的大家长是个懦弱无能之徒,就连抽签时,也是等到其余四个世家全部抽好后,他才悄悄地取出剩下的最后那一张。
弱者又通常是被上天垂怜的一方,凉宫家的签上,写着“中”字,因为相互制衡的原因,无人敢对这签动什么手脚。
尽管另外四家,都心有不愿,可说到底,凉宫家的底蕴还是非常强大的,便都不敢当出头鸟,而是等待着另外三家发表不满之意。
僵持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凉宫家顺利地取得了禾孟城的中部。
中部不仅是繁华昌盛,而且还四通八达,直接与另外四个部分相连。后来,经济萎缩引发了一系列利益之争,五大世家都为了自身利益,而向另外四大世家,征收贸易税。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将自身货物,运到他方贸易,必须要缴纳一定的金额,作为过路费。
这一措施,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而中部更大的优势,则显现了出来,凉宫家可以将自己的货物,直接运送到其他四大世家的领地,进行售卖。
而剩下的四家,只能与邻边的三家进行贸易往来。如果说禾孟城北想要到城南进行市场拓张,就必须要支付两次“过路费”,最后清算时,净利润一定会大幅度缩减。
三番两次地只有凉宫家占到便宜,是另外四大世家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不仅震怒着,也害怕着,恐惧有朝一日,凉宫家拥有并吞他们的实力。
之后,为了制衡这种情况的出现,便撇开了凉宫家,他们四家的首脑聚在一起,开了一个私会。
会议的矛头指向全部对准了凉宫家,如果没办法明争,那就只好暗地里,下杀手了。
会议之后的半月,四大世家就派出杀手,在凉宫家的庆功宴上,大肆杀戮着。
刚好,那次庆功宴,就是为了财力的超幅增长而举办,所有世家之人,都必须赴会。两岁的凉宫月,被七岁的哥哥抱着。
待到所有宾客进入会场之后,噩梦也就悄然袭来了。
当聚光灯在忽明忽灭中,再次打开,聚焦在大厅的舞台中央时,正欲发言的凉宫家首脑,正满身颤抖地倒在一片血泊中,手上还紧捏着准备好的发言稿。
宾客们望到这种场景,无不大惊失色,整个大厅也与此时哗然了,他们推挤着想要逃出去,却发现左右的大门已经被锁上。
而后,数十位持枪的蒙面歹徒皆惨无人道地朝着大厅内的客人扫射着,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仅仅在五分钟之内,目标便无一人站立着,从此,可以宣告,凉宫世家,在禾孟城消失了。
哥哥背着凉宫月躲进了桌子底下,刚好发现地毯下的石砖可以轻松移动,暂且躲了进去,逃过此劫。
之后,二人便只能一路流浪着生活。
八年后,凉宫月十岁,哥哥十五岁,一路上靠着施舍,漫步目的地漂泊流浪着。
这八年间,兄妹二人都不好过,总会时不时地心脏剧痛,仿佛被一双暗影之手挟持着,从起初的短暂疼痛,到后来的疼晕过去。
凉宫月是在去年才有这种症状的,也就是自己九岁的时候,甚至还默默在心里认为,是哥哥传给自己的。
兄妹二人的相似病症成为行路上少有的共同话题,凉宫月也问过哥哥,大概什么时候染上怪病的?
哥哥只是回答,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大概也是她这个年纪吧!
被时间磨平了所有棱角,哥哥变得非常圆滑,又善于耍小聪明,从乞讨到偷窃,从偷窃到抢劫,直至上升到最终的绑架。
哥哥有一种感觉,认为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孤留妹妹一人于世,无人照顾,还会受人欺负,便想利用还能感受到四肢躯体的这段时间,捞几票大的,好让妹妹有个安身之处,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地去了。
一向只对年幼女孩下手,因为这个人群是最容易成功的,对方的反抗也不过是无力的挣扎。可就在辗转到南高城南后,哥哥在干第二票时,要挟人质的途中,被一股强大力量瞬间锁喉毙命。
目睹了哥哥的死,凉宫月悲恸极了,视线不断地扫射着周围,只见得远处高地上,一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收回了银色钢弓,折叠入自己的大衣之中。
而后,男人缓缓地走到被绑架的少女旁边蹲下,将其抱在了怀中,远去,消失在凉宫月的视线之中。
眼睁睁地望着杀兄仇人,从自己眼前逃走,凉宫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十岁的她,还不明白什么是恨意,一路上都是哥哥在独力支撑着二人的生计。
只是,当哥哥嗓子喷出鲜血的那一刻,倒下的时候,她的心脏有点疼痛,不似往日的心脏挤压之痛,而是感到心好像被石化了。而后,又被一只小锤子,不停敲打着,心石之灰,不断地从心脏表层脱离。
没有感觉到心脏有所变小,只是,却一直品尝着脏器粉碎之苦。
待到围观的路人,全部走了之后,凉宫月还是站在原地,她在等待着哥哥站起身来,然后冲向自己,带着一脸笑意,将自己高高举起。
可是,为什么哥哥一动不动,难道他不爱我了吗?十岁的凉宫月如是想着,而后拖动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地走向哥哥的尸体。
脖子里还往外冒着鲜血,而双眼却一直无神地盯着地面,想必凉宫月的哥哥,在感受到死亡来袭时,都没时间去合上双眼。
凉宫月的步伐很小,成年人二十步便可抵达之处,她走了三十步。
蹲在哥哥的尸体旁,小手贴触在哥哥的手臂上,想要撒娇地让哥哥理睬自己。
而哥哥却无声无息,脖子里不断涌出的红色液体,为什么看着这么吓人?为什么哥哥体内的东西,要一直往外逃窜着?难道它们是讨厌哥哥了吗?
可哥哥在自己心中,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啊!
小小的凉宫月不知道该怎么做,便用自己的双手,想要将那流出的鲜血,推回哥哥的身体中。然而,红色的液体,并没有退出去,反而印在了自己的手上。
望着被染成血红色两只小手,凉宫月吓得往后一仰,就整个人跌倒在地,朝着上空大喊着:“你们在我手上干什么?快点回到哥哥的身体里啊!快点回去啊!”
说话间,就将两手不断摩擦着,可结果却是,连手背上,也全变成了血红色。
恐惧、难受、饥饿、恼火、疼痛、黑暗、血腥、还有周围这漫天飞舞的黄沙,侵蚀着世间所有干净与不干净的角落。
躺在哥哥尸体旁的凉宫月,也好似那空中挂着的半轮血月,无助着,哭泣着,无人应答。
“哥哥,等我长大了,你会娶我吗?”
“不会哦,因为,你会找到一个,比我还要爱你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