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8
莫琼被这一拉,起先有些惊慌,而后慌乱又变成怒意,用力地甩开了黔的手,说道:“你怎么这么烦?都说了不是了!还要去确认。要去看,你就自己去看!我可不想把时间耽搁在这种事情上!”
话毕,莫琼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了,而且,刚才黔还是用着受伤的胳膊挽住自己的。
顿时,悔意与自责相互交错,盯着那只被甩开后、无力垂下的手臂,莫琼叹了口气道:“我最近精神不是很好,先回去休息了。”
接着,他便转身由另外一个出口下去了。
孤留还没缓过神来的黔和一脸担忧的青袁站在原地,不久,大厅内的人已经走光了,毕竟也快到了午餐时间。
冬冉是收拾好了讲台上的圣义,也正欲离开,却发现下方,还站着两个人,正是黔与青袁,尽管一时狐疑,也不好多问什么,便朝着他们招呼了一声:“你们还不去吃饭吗?”
青袁将视线从黔身上移开,扭头对冬姐回道:“冬姐,我们稍后再去。”
说完话,觉得方才所言有些许不对劲,心想:为什么脱口而出“我们”二字,而且这里除了冬姐,就我和黔两个人,总会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
黔又是那种内敛之人,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吧!想罢,便又小心地翼翼地将目光探向黔的脸庞,却发现,与之前毫无变化,青袁这才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冬冉也是个有着轻微敏感的女人,“我们”二字稍显刺耳,但是耳闻于青袁之口,也生不出半点儿脾气。
虽有些不放心二人独处在礼拜大厅内,只轻轻瞥了一眼黔,又朝青袁点了一下头,就退出去了。
而此时已经走出大厅的莫琼,还在后悔方才对黔的粗鲁言行,也许在他自己看来没什么,但这也许会在黔的心中,造成不小的创伤。
只是,莫琼不是黔,自然也无法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所想了。
可不管再怎么后悔与内疚,都无济于事,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可能有第二次重演的机会。莫琼本想转身回去,朝黔道句“抱歉”,但他终究不能这么做,就算是要道歉,也得让时间沉淀一下,不可如此匆忙认错吧!
细细想来,方才也就是语气稍微重了点儿,有些摩擦,是正常的吧!
于通道尽头与阶梯交口,莫琼立于旋梯之上,俯视着下面十八层的盛况,转而抬头望向了头顶那被无数宝石簇拥着的巨大十字架图案。
心有些惆怅,却只能彳亍着回身下楼,他唯有些冀待,盼望着黔可以尽早忘记今日之事吧。
礼拜大厅内,空荡非常,本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厅,如今却只有一对年轻男女。
稍微回过点儿神后,黔环顾了一圈,却只能看到青袁一人,本想搭话,消除尴尬,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说甚,只能低着头,要快快离去。
可没走几步,黔又觉些许不妥,便复转身,注视着青袁的双眼,道:“那个,一起回去吗?”
青袁欢欣地点了点头,便跟上了前面的黔。
未身着素日黑裙的青袁,哪怕有着精致容颜,站在人群中也并不出众,与普通女孩并无二致。或许,其本身就是普通的,只是在黔的眼里,她不得不特殊,特殊到让黔不敢轻易接近,而那份特殊的起因又始于黔自身。
倘若数日前,不自作多情、寻求依赖地伸手相助,无情地让其通向黄泉之境。二人,从始至终不再有过交集,是否就不会做出那两次噩梦呢?
那白皙却不带有丝毫温度、细如苍松枝干的纤纤手臂,贯穿心脏的疼痛,黔犹记着,就好像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更冥冥中有种幻觉,那奇异病痛的根源,就是白发血瞳的幼女小手。
本以为一路上,二人不会说什么话,殊不知刚没走几步,青袁便朝着黔,开口道:“刚才,莫琼应该是太激动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还以为青袁要说什么,原来只是想开解一下自己,黔笑了声,分不清是冷笑还是自嘲,回道:“没事,我理解,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哦,那就好!”青袁稍微放心了点儿,生怕黔会钻牛角尖。
可又好奇,从来路上,二人的对话中就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字——绯诀,虽认为事不关己,提及会有不妥,青袁依旧是小心地问着:“那个,你们刚才一直说的绯诀,是谁啊?”
黔心想:明明是毫无相关的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在意?但明面也不能表现出来,便回道:“算是莫琼的老熟人吧!”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说来,青袁对这个绯诀还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毕竟无人引荐她们认识,不过也不需要认识吧!
“女生。”黔回答。
这个回答倒是让青袁有些意外,不过大多数人的性别也就两种,非男即女,各占着接近一半的可能。
只是,一个女生竟能让黔与莫琼如此津津乐道地讨论,一丝无人望见的失落,也挂上了青袁的眉角。
稍微整理好了心情,青袁又好奇地问道:“那她和黔,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也是问得直白,如果提问者不是青袁,被问者不是黔,倒还奇怪了。
“没什么关系,朋友都算不上。”
说到这点,黔也稍有些反思:我和绯诀本就没什么关系,干嘛要为她担心呢?莫琼自己都不在意,我还急什么呢?奇怪,为什么看到莫琼逃避的样子,我就会很难受呢?
青袁听到黔如此干脆的回答,便放下了心,生怕这个“绯诀”与黔有什么亲密关系,然后,又接着道:“那一起去吃午饭吧!”
从来都是窝在自己居室,打饭回去独自吃食的青袁,还是第一次邀请别人,一同用餐。
闻之,黔停下了脚步,看着方才并肩行着的青袁超过了自己,抬眼等待着她的回眸,而后四目交错,点了点头言道:“好啊!”
就连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只是,就算想要拒绝,也想不到一个好理由,也没必要去想。
说到底,那也仅是梦中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在现实里发生吧!
青袁更不会对他这个救命恩人,痛下杀手。从现在开始,不如学着如何去接受青袁对自己的好意。
见黔点头答应,青袁稍有些意外,不是那种“预想之中不可能发生之事而发生”的意外,而是黔脸上浮现出的喜笑颜色,像是将要经历什么幸福之事。
因为早课的教徒早已散光了,路上根本看不到几人,两人在黑暗的甬道里,青袁在前,黔在其后跟着。
漆黑又安静,却又不显丝毫压抑,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又像是两人正近距离接触着,彼此伏在对方的胸口上,聆听着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心跳。
子不言,吾不语,黔仿佛刻意地与青袁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太过接近,直到共同穿过甬道,来到了阶梯与通道的交口处。
与莫琼那边的景象看似相同,实则略有差别。
黔举头望着穹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庄严的天秤图案,只是距离太远的原因,仿佛只有自己拇指般大小。
短暂的几秒呆滞,也引得身旁的青袁随着自己仰其头来注视着。回过神来的黔,扭头看向昂着头的青袁,温柔地说道:“走吧!”
与在甬道里时不同,此时的二人并排而行。
这时的餐堂,人数稀少,许是还没到达饭点,所以,打饭时也不用排队。
黔本想绅士地将青袁先安置下来,自己替她打饭,而后怎么也没说出口,于是,二人便一起去了。
同往常相比,这顿,黔吃得比较少,估计多多少少有点莫琼的原因在里面。
青袁观察得也很仔细,又想到如果仅仅对坐的二人,明明一起来吃饭,而在用餐的过程中,却一句对话都没有,是否稍显尴尬?
思虑间,青袁便以黔盘中少量的食物为切入点,问道:“就吃这么点吗?”
“今天,不是很想吃。不过,不要紧,还有晚饭。”黔解释道。
“下午不会饿吗?”青袁暂放下手中筷子,关切地问道。
“饿就饿吧!也没什么。饿了,看书,会更有精神。”黔稍作思考,便回道。
这个回答,倒是惹得青袁笑了出来,饶有兴致地问道:“饿了,还能更有精神吗?”
“当然,肉体的饥饿会让我的精神更加亢奋。不过,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黔认真地说道着,仅是将内心所想尽数言出。
青袁权当黔在与她开什么玩笑,便顺着话题问道:“为什么会危险呢?”
“不吃饭,肉身当然会受不了,到时候,会牵连出各种各样的病症。”
黔并没觉得青袁这个问题,很可笑。但倘若这种情景下,被提问者不是黔,而是任何其他人,估计都会大笑起来。
本身就是个平常生活中最普遍遇到的问题,被提出来时,庸人会不禁大笑,而丧失了深深参悟其理的机会。
如果非要放大了说,哪怕生活中的各种小事,都是在精神与物质间取舍的影射。
所以,用言语道出最深刻的哲理,不会有半分喜意,相反,会异常慎重,不敢有丝毫缺漏,而影响了理的逻辑性。
本是欢快说道着,黔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与吃饭有关。
还记得数日前,将绯诀接回来之后,整个人累趴了,青袁扶黔回她的房间休息,又用自己的餐盒为黔打饭。而后,饭盒就一直留在黔那里。
青袁自是一直记在心上,因为没有餐盒的原因,这几日,她多有不便,只能在餐堂解决用食,没法再带回房间了。
黔倒是全然忘记了,每次都是让莫琼给自己带饭,就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一茬事。忽而想起,倒是面现尴尬之色,试探地说道:“那个,青袁。”
黔很少喊自己名字,一反往常地这么一叫,倒是惹得她一丝好奇,问道:“怎么啦?”
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用了别人的餐盒,甚至还放自己那这么多天,黔羞涩地开口道:“那个,你那个,餐盒,还在我这。马上回去,我就拿给你,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的主动提起,倒是让青袁可以放下心来,但毕竟当时是无奈之下,青袁才用自己使过的餐盒给黔打饭的,现在又怕对方会介意,便解释道:
“没事,我基本上,每顿都是在餐堂吃的,那个餐盒是新的,我都没用过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黔说谎,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诶?这样吗?哦哦,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黔起先有些惊讶,这和莫琼向自己描述的,完全不符啊。
下一瞬,转念又想,许是猜到了什么,便搪塞了一句,复又埋头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