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缓，风势渐柔。
元耀躺在沙发里，玩游戏太耗脑，何况连续玩了近四个小时。他准备眯一会儿，却辗转难眠，心头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如果非要解释，这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像被实力高深的妖怪给盯住了一样。
元耀打开手机界面看了看，刚刚下午五点，然后把手机放一边，再次闭了眼睛。
忽然，心悸的感觉变得强烈。
元耀可以清晰感觉，此时此刻，就在客厅里面，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怎么可能？！
是人还是妖畜？！
骇浪狂涛一般的恐慌向元耀翻涌而来，他不由浑身一颤。随即，他深吸一口气，蓦然睁开双眼，抬头迅疾环视四周。
可是什么都没有。
被凝视的感觉，登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呃……错觉吗？”元耀不由喃喃嘀咕。
但他仍然心有余悸，慢慢起身，蹑手蹑脚地走了一圈，同时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奇了怪啊！
真是睡糊涂呢？
元耀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锁住房门，关紧阳台滑门，准备躺回沙发继续睡觉。
可刚一躺平，被凝视的感觉再度浮现。
虽然薄弱，但真真切切，确实存在。
元耀如遭五雷轰顶，浑身瑟瑟发抖，睡意霎时消退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他能感觉，凝视自己的目光从左侧而来，应该就在客厅里面。
可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元耀的心砰砰狂跳，呼吸急促，喘着粗气。只是眨眼，脑补了无数画面，每一幅画面都是糟糕的结局，无一完美。
卧！槽！
神秘的目光居然还在移动，愈发接近。
元耀双眉一拧，把心一横，腰腹一转，顺势轰出一拳，挟着冷冽的风。
拳头击中了空气！
神秘的目光登时消失！
元耀浑身一怔，难道被自己击散了？连忙翻身伸手拨开卧室吊灯的开关。
灯亮了，照亮了整间客厅。
可再一次出乎元耀的意料，什么都没有。
整间客厅除了他自己这个生物以外，便没有其他生物，更没有其它可疑的东西。
这是怎么呢？
变得这么神经兮兮的！
元耀仰头扶额，心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一记叹息，从他的喉咙里滑出来。
随即，他走进厨房，伸手打开冰箱，蓦然发现手背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竟有小小一滩红血，裹着放射状的黑色丝线。
元耀把手抬起，凑近一看。
嗯……红血还挺新鲜。
放射状的黑色丝线看起来有点像蚊子，呃呃呃……确实就是蚊子的残骸。
残骸已经成了纸片状。
元耀咧嘴一笑，心想自己竟被一只蚊子搞得如此提心吊胆，真尼玛失败。
然后，他用卫生纸抹掉了蚊子的残骸，拿出一罐可乐，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透心凉，心飞扬。
元耀非常惬意地打着饱嗝，回到客厅，坐在沙发里发呆，看着细雨濛濛的外面。
被凝视的感觉忽然再度显现。
更强烈，更真实。
神秘的东西站在阳台，直勾勾地盯着元耀，可元耀的视野之内，压根没有其他东西。
阳台还是阳台，风雨还是风雨。
只是隐约有一个人形的透明轮廓，风雨无法穿透，扑打着，溅出的轮廓时隐时现。
暂且用“它”形容吧。
元耀能够清晰感觉它的存在。
它站在那里，直定定地注视着他。
元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寒意在体内乱窜，像掉进了北极的冰窟窿里一样。
“你……你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元耀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他不知道它会不会说话，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只见玻璃滑门忽然起了一层白雾。
仿佛它向玻璃哈了一口气。
元耀心头一震，双眸渐明，莫非……
果然如他猜测。
它把白雾当做自己的白纸，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一横一竖，写出了一个词语：
“你好！”
元耀吞咽了一口，回应：“你好！”
白雾刷新了，又是一张“白纸”，它写出第二句话：“我叫燕归山，你呢？”
“我叫元耀！”
元耀刚一回答，蓦然反应过来，燕归山？真的是燕归山？！不可能吧。
“元耀，现在是什么时候？”
“呃……现在是2022年8月7日。”
元耀老老实实回答，可等了好一会儿，它始终没有再写文字，似乎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会儿，文字终于有了变化。
“现在人类实力如何？妖族实力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元耀无法回答，坦然：“我不是使徒，不太清楚人类和妖族的实力究竟谁强谁弱，只是经常发生摩擦。”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没关系！”元耀连连摆手，把牙一咬，豁出去了，话锋陡转，问，“你……您真是燕归山？五百年前的燕归山？”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燕归山！”
“卧！槽！”
元耀一骨碌跳了起来，双眸冒光，居然就是五百年前的燕归山，《斩妖实录》就是以他的事迹撰写的——一个实力强大得令人发指的使徒，无人不敬仰不佩服。
“怎么呢？”它问。
“好激动好激动……”元耀傻傻地笑，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合适，一时揉着头发，一时揪着自己的脸蛋，这一切好梦幻。
忽然，他一拍额头，恳求：“燕大大，您能写您的名字吗？就是平常签名那种。”
“燕大大？你在问我吗？”
“嗯嗯嗯……燕大大是我对您的尊称，现在都是这么叫的。燕大大，可以吗？”
“燕归山！”
三个大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一股凌厉古朴的剑意透字而出，扑面而来。元耀只觉周遭空气一紧，仿佛被剑意斩得空空荡荡。
“好字！”
元耀振臂欢呼，一边到处翻找着手机，一边连连祈求：“燕大大，你先别擦，等我！”
一两分钟过后，终于找到了手机。
元耀拿着手机，对准“燕归山”三个大字，从各个角度一顿狂拍。
这算亲笔签名了吧！
哈哈——
其实，元耀恨不得把“燕归山”三个大字，连同整块玻璃抠出来，然后进行装裱。
“燕大大，谢谢！”
“不用客气，我很久都没有聊天呢。”
“燕大大，我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请问！”
“您现在的状态……”
“我不知道，我想我现在大概是一种神魂状态吧。估计因为天气的原因，我被释放了出来，但我回不去了，我不知道去哪。”
“释放出来？”
“从我的秘境释放出来的。”
“秘境？”
元耀听得内心一阵澎湃，只有顶级的使徒才能创造秘境——一个次元空间——藏着这名使徒的无数秘密，甚至秘法传承。
现今，使徒共有六大等级——战斗级、战术级、战役级、战争级、战略级、至尊级，而只有至尊级的使徒方能创造秘境。
秘境一旦现世，将引得无数使徒，甚至普通人的疯狂，挖空心思都想进去。
说起来，秘境更像至尊级使徒的墓葬！
将死之际，他们选择默默独自离开，寻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走进秘境，然后把它封锁起来，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是一个多么孤独的过程。
——被称作：隐封。
元耀一直觉得，闯进别人的秘境，就像盗别人的墓，对墓主是一种极大的冒犯。
“燕大大，既然您都出来了，您的秘境会不会现世？如果这样，太可惜了。”
“我想应该会吧。”
“啊……岂不是您的秘境会被瓜分？”
“无碍，我想大概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真有命运吗？”
“或许吧！”
元耀看着它，直面它的目光，忽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狭细的剑影，把这天斩破了，把这雨斩碎了，把这风斩散了。
“元耀，我走了，有缘再见！”
“再见！”
元耀喃喃，忽觉心头空落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