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此前从未听过什么黑龙之说,现在为眼前自称蒙毅的少年这么一说,嬴政眼前一亮。蒙毅,这个名字为何如此耳熟。“你是蒙武的次子?”
“正是。”
“黑龙之说,可有何凭据?”
“蒙毅此前拜读我秦国先王史传典籍,典籍中记载,五百年前秦文公外出狩猎时,曾获得一条黑龙,”
嬴政听了,围着扶苏转了三圈,每走一步,嬴政的唇角上弯一个弧度。扶苏能从嬴政的脚步声中听出刺此刻他内心的欢愉。果然,嬴政勾唇一笑,“看来是天意如此。太公赐梦扶苏,指点寡人日后一统七国,纵横天下!”
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苦兹。为天子者,必具备五行之一,金、木、水、火、土。周王朝具有火德,然五行相生相克,循环往复。火旺极,必为水灭。黑龙代表阴柔,象征水,说明五百年前就已经出现符应——秦必然取代周。嬴政听后欣喜若狂,于是便信手拈来那条祖先捕获的黑龙,开始自命为祖龙,并根据五德说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上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这才是祖龙之说的由来。这个由来是在秦王政三十六年才被人提起的,现下阴阳家的诸位都尚未入秦,其中的深意,只能留给嬴政让他去日后慢慢参悟了。
不过,现在只要告诉他,他是黑龙即可。
“父王为何听到儿臣这个梦,如此高兴。”扶苏明知故问。
嬴政眉宇间露出难得的轻松,“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唉,父王是开心了,可是儿臣日后却有得受了。”
嬴政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狼藉,还有扶苏刚刚睡醒后脸蛋上的被书简压了的褶皱。他记起来了,事情的开始。
“说吧。有何为难之处?”嬴政心情极好,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最初儿臣不肯去钓鱼,那老头痛骂儿臣,说儿臣连这点苦都受不得,日后怎么去辅佐父王披荆斩棘,兼并六国,秦尽天下。这老头言下之意不就是扶苏日后要跟着父王受苦吗?”
赵高微叹,竟然喊姜太公为老头,果然童言无忌。
姜子牙如此说,这不就是在暗示大王一统天下,称霸七国吗。
嬴腾听到这些,内心极其激动,他看向自己一向钦佩的大王。“太公被天下尊为百家尊师,襄助周文王灭掉殷商,建立周朝。可以说周朝的天下,有一半的功劳该是姜子牙的。”
大抵也只有嬴政听进去了扶苏最后一句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不过,扶苏你放心有父王在,用不着你去做那些事情。”
“那父王可还还要为儿臣造纸之事恼怒儿臣?”
终于绕回了原点。
“纸——”
嬴政抽出配剑,轻轻挑起一张。
“造此物能助寡人称霸天下?”嬴政一脸不相信。
扶苏本来就是今日无聊做个实验,可是嬴政莫名其妙闯进来。罢了反正都把他哄高兴了,那就随便说点糊弄过去得了。
“儿臣今日碎草切木煮浆,乃是受太公指点,他说此法可造出纸来,以便国家。不仅如此,太公还教儿臣画了好多画。儿臣整夜受前辈教导,自然不敢怠慢。适逢父王生辰将至,儿臣本想给父王一个惊喜,可没想到,父王不由分说就迁怒儿臣。”
“惊喜?你受太公指点却不告诉寡人,隐瞒至今。如今又躲在殿里聚众取乐,寡人若是脾性差些,早已罚你去赢氏宗庙前下跪了。”
怎么扯到聚众取乐上了……
扶苏一双大眼睛在眼眶子里秃噜秃噜的转,又觉得自己舌头突然打了结。说假话你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说句真话却被你反驳。
而且这古人和今人的看法差别还真是极大。在现代聚众炙烤肉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在他们眼里竟然扯到了骄奢淫逸。
倒也不是没人理会被三番四次冤枉的扶苏,只是谁能知道他内心有这么多想法。
造纸——
闻所未闻。
“公子,不愧是神童。”赵高叹道。
什么神童不神童的,在嬴政眼里,即便扶苏有通天的本事,也还是他的儿子。
“说来说去,寡人还是不知此物能用来做什么?”
“用来写字啊。”扶苏一字一顿。这很难理解吗?
赵高听了,又亲自去挑了一张最好的黄纸带给嬴政,但是还是皱皱巴巴的。扶苏本来就是第一日实验,能做成这样已然不错了。
而且,扶苏还命人在里面加了蛋清,以帮助它互相粘牢。谁让自己以前没专门去深究这纸的具体流程呢。
好在秦国人才诸多,日后自己再把这让造纸技术趋于完美的事情移交给专门的人才,那就大功告成了。
“就是这东西?”嬴政接过,轻轻拂了两下,又微微看了一眼扶苏。他将信将疑的接过内侍递来的笔,于上写了一个''蘇''字。
手感尚可,不过和光滑的竹简之上批字相比……
看嬴政的面色。显然,扶苏这个半成品不称嬴政的心。
扶苏正要做解释,赵高突然抢先一步,“王上,依奴才之见,公子本就是文星降世,喜好弄墨,太公指点殿下造纸,定是看中公子这点。赵高方才观王上提笔成字,起流畅虽不比竹简行字,但是奴才私以为,此物却可做大用途。”
“说下去。”
“王上有所不知,太史令胡毋敬曾对奴才诉苦。史官们于竹简之上刻字,虽区区一简,却要三五人合力用刀刻一日才成。有时,还不止一日。其繁琐复杂,连续篆刻下来,常常让史官们双手僵直。公子造出此物,恰可为史官所用,另,府库账目编撰,也可减轻不少麻烦。故而,奴才以为,王上将此事移交给掌管府库内务的冯少府,方能显示此物的真正用处。”
厉害了,赵高同学!居然能想到这些,难怪有本事和我抢台词。
也,难怪,嬴政一直看重赵高。
“好,寡人就依你之见。”嬴政极为欣赏的看着赵高,“赵高,你如此机灵,若是还做祈年宫的常侍,难免委屈了你。”
“奴才蒙王上器重,能在王上身边侍奉王上,得以竭尽赵高才能,已然是奴才此生之幸,不敢奢求高位。”高兴归高兴,赵高可从不会忘记说客套话。
嬴政心笑,你为人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且知道寡人那么多秘密,寡人岂能给你高位,让你去朝中自成一党。何况,这些年来你狐假虎威,在宫中权势极高,你以为寡人不知。
“只是,你本就是官奴所生。生来为奴,寡人若是将你放在朝中,必然会遭到朝中诸臣反对。”嬴政又不轻不重来了这么一句。
生来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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