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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金门的酒、福利和广播站

1994年,台北市市长首次民选,陈水扁的声势如日中天,可是面对泛蓝分裂后的两个对手,国民党的黄大洲跟新党的赵少康,仍然不敢大意。当时的民进党主席是施明德,很不识相地,在投票前不久丢出了个“金马撤军论”,引起轩然大波。

这“金马撤军论”讲的主要是要将金、马非军事化,当然现在看来,他是挺有先知卓见的,他提出的这个论点,在现在已被大多数人接受。可在那个时期,大家都以为金、马的大量驻军保护台湾是理所当然的,很少有人去想,金门和马祖真的还能有效保卫台湾吗?所以施明德一抛出这个论点,马上被当作异端而群起攻之。蓝绿阵营里肯定还是有头脑清楚的人,知道随着两岸和解,这条路也是未来不可避免的路。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当时是选战方热之时,一个小环节出错,都会影响结果。陈水扁可是大为紧张,私下跑去要施明德闭嘴。另一方面,蓝营也抓住这个话柄不放,穷追猛打,让阿扁要一直出来消毒。

金门和马祖在20世纪90年代也终止了战地政务,随着两岸局势的缓和,十几年来驻军也越裁越少。开放观光后,以前许多的军事据点,包括一些坑道都开放为景点,主打的是“战地风情”,可以说神秘感越来越少。就连金门的一些特产都跟战争扯上关系,比如最有名的“炮钢刀”,即过去金厦炮战期间,有几十万发钢制炮弹落在金门,因为这种钢质地特别好,所以后来就被挖出来重新打成菜刀,特别锋利,到现在都还用不完。

几年前开始实行“小三通”,第一阶段只有设籍在金门和马祖的人民可以直接到对岸去,所以一下子金门和马祖的人口多了好多,因为许多台商都把自己的户籍移到那里。现在全面开放了,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经过金门和马祖来往两岸,因为价格便宜很多。

现在金门让台湾本地人比较羡慕的是,只要在金门设籍,每年金门酒厂都会配酒。金门酒厂出品的高粱酒应该算是金门最有名的特产,因为金门的先天、后天条件都很优越,有旱地种高粱,还有花岗石矿泉水,最特别的是窖藏在恒温的地下坑道当中,口味非常清香醇厚。金门人宴客时喝起这种高度数的白酒,就简直是一个恐怖,早期到金门当兵的人都稍有领教。现在金门人每年三节——春节、端午节、中秋节都会配酒,用极便宜的价格买一箱,自己不喝的话,又可以转卖给阿兵哥或观光客带回家小赚一笔。另外,马祖也有类似的酒种,就是马祖东引岛上的东引陈高,这东引陈高也算是台湾最高级的白酒之一。

至于马祖,以前的教科书说她是“‘反攻复国’的前哨”,有个很有名的咖啡广告是在马祖拍的,称马祖是“一串洒落在闽江口外的珍珠”。而马祖尽管半世纪来没有打过仗,不曾发生过1949年金门那样的登陆战,也没有发生过炮战,但战地的感觉比起金门更为浓厚。如果到马祖,除了各式新旧精神标语依然处处可见,还会惊异地发现,几个岛都已经要塞化,到处是绵延的地下洞穴,建造难度又比金门高。比如有个北海坑道,就是人工挖出的地下军港,可以停泊数十艘登陆艇。

其实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金门和马祖的驻军最大的工作就是“构工”,整天就像工蚁一样不停地挖掘地下坑道。有人开玩笑形容,抽到“金马奖”就是,到外岛后,发一把十字镐给你,每天挖洞,挖到磨光了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了……现在这些坑道都已经开放成了观光景点,不知道全世界上还有没有比金门和马祖要塞化更彻底的地方。

金门还有很多福利是台湾本岛人羡慕得要死的,比如公交车免费等,怪不得这几年各县、市幸福感满意度调查,金门永远都排在前几名。还有一点比较有趣的地方,就是你问一个金门人“你是不是台湾人”,他们大部分都持保留态度,金门人与对岸厦门的关系可能比跟台湾本岛还亲,所以现在也有许多金门人在厦门置产读书,反正坐船过去方便得很。相比之下,马祖就要凄凉许多,建设不如金门,不过也保留了更多充满时代特色的印记,有些观光客反而爱好马祖的那些风景。

在金门岛上还有个广播站,过去常常用高分贝大喇叭对大陆“心战喊话”,全盛时期还会放一些台湾流行音乐,或者请一些歌星来向大陆民众喊话,那种情况就好像韩国在三八线设个超大屏幕,天天对着北朝鲜放“少女时代”的MV一样,企图瓦解对方的“战斗意志”。这个喇叭很久没用过了。据说两三年前又重新试播一次,没想到当天刚好是厦门大学在期末考试(还好只是期末考不是高考),干扰巨大,厦大校方气得一通电话直接打到金防部抗议……时代变了。

从残酷血腥的战争到炮战,再到单打双不打,再到打宣传弹,两岸越来越往和解之路前进。台湾知名历史学者王明珂提到他20世纪70年代在金门前线当兵时的往事:有一回,对岸厦门“共军”的炮弹打坏了我们驻地附近的一间民房屋顶。我军立刻向对岸广播:“万恶共匪,说好不打民房的,为何把炮弹打到村庄里!”

对岸“共军”沉默了一阵后,广播器大声传来回应:“对不起,刚才炮位松了,现在已调好,再补打一发!”

在金门面朝厦门的海岸,可以看到一个墙上写着几个大大的红字“三民主义统一中国”,而在对岸厦门,面对金门的海岸上,也可以见到几个不甘示弱的大字“一国两制,统一中国”,说起来还是小平同志务实一点,人家可没说“共产主义统一中国”,只说“一国两制,统一中国”。这几个大字到了晚上还会闪闪发亮,两排标语遥遥相对,就好像两个兄弟在负气斗嘴一样,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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