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本想借着昨日下山订木门的由头,今天继续下山闲逛,如此往复几日,想来师父们便不会再逼着他去支算命摊子了。然而二师父是个记事的主,逮到想溜出去的秦九就是一顿说教,说得秦九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无奈回房取了那个“仙人指路”的幡子。
在二师父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秦九时隔一日重操“旧业”。
入了徐州城,秦九并没有直接去往日摆摊的那条街,而是绕了个远,先行去了另一条街,这条街便是昨日遇见那名自称袁山的算命先生的街道。
秦九在这条街上走了两个来回,确定没有见到袁山,心想:“那老头不是说还会在城里待几日么?怎地这就走了?莫不是给人识破了路数,给撵走了?唉,枉我还去偷了二师父的私房钱来。”
想着想着不禁叹了口气,“唉~时也命也!”
秦九对那个叫袁山的老头观感并不如何,先是言语之中夹带讥讽之意,后又强抢他的生辰八字,虽然是瞎编的给他抢了也无所谓,但就是让秦九很不舒服,嗯,很不爽。
这条街与秦九常摆摊的那条街离得不算远,不多时秦九就到了自己的老位置支起了摊位。
想着今日应该还是无人来算命,秦九便怀抱着布幡,把脸靠在杆上准备睡上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朦胧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摇晃,秦九下意识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手腕上系着一条嵌着金丝的红绳,虽然朴素但秦九觉得很讨喜。
再一抬眼,刚好对上一双美目,秦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长这么大还不曾与女孩子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
秦九措不及防地向后仰去,差点从凳子上翻下去;
“嘻嘻,你醒啦!”其声如银铃。
完!完!完!这下秦九彻底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九赶忙起身,把凳子推给了眼前的姑娘,嘴里念叨着:“姑娘,你坐。”
那姑娘也没客气,接过凳子坐在上面。
“请问姑娘是找我有事么?”秦九努力平复心情,想着不要太过失态。
“是呀,你不是算命的么?我想让你给我算算。”那姑娘强忍笑意说道。
秦九感觉有些尴尬,而且那姑娘坐在凳子上,自己是站着也不是,蹲着也不是,便想从旁边铺子借个凳子,邻铺婶子正乐得听个热闹,便递给了他一把闲置的椅子。
秦九坐在椅子上,感觉安心了许多。
“哎?找我算命?”秦九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是第一桩生意上门了,但是自己不会算命啊,这可如何是好?接了这生意那就是骗人,可若是拒绝了这姑娘怕是要遭雷劈。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秦九还是接下话茬,“不瞒姑娘说,我并不会算命。”
别说坐在对面的姑娘了,听热闹的邻铺婶子都是一愣,秦九心想完了,这条街以后是混不下去了。
只听那姑娘说道:“没关系啊,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这次轮到秦九愣住,不禁惋惜姑娘生得这副好皮囊,却是个傻子。
“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竟还会卜卦算命。”秦九不由得感叹道。
“那个,其实我也不会,”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可以现学现用!”
气氛顿时尴尬到了极点,邻铺的婶子都听不下去了,转过头去给客人呈添新货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好一会儿,秦九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
“啊哈,敢问姑娘芳名啊?”附和着秦九尴尬的笑声。
“我叫阮绵绵,”阮绵绵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你呢?”
“我叫秦远道。”秦九回道。
邻铺的婶子露出了姨母般慈祥的笑容。
秦九觉得眼前的姑娘不仅生得好看,名字也好听。他这时才恍然大悟,街上行人频频侧目原来是为这般。
阮绵绵也觉得有些尴尬,便萌生了退意。既然这人并不会算命,那就不是她要找的人了。不过这才刚刚互报姓名,紧接着便要告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九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试探道:“阮姑娘,你若是想要找人算命,那我真的是帮不上什么忙,要不……”
“啊,没关系的,我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是真的想要找人算命。”阮绵绵赶忙解释道。
“这样啊,”秦九想要脚底抹油,略一思忖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要回观里了,那便……告辞?”
阮绵绵听他说要回观里,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回观里?你真是个道士?”
“嗯,是啊,我就住在城外竹山上的鹿鸣观里。”秦九回答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阮绵绵有些疑惑,“你们道士不都是能掐会算么?”
秦九无奈解释道:“姑娘你这是听谁说的啊?我见过的道士就没一个能掐会算的。”这说的是实话,因为秦九见过的道士就只有自己的五个师父。
但很明显,阮绵绵并不相信,因为她之前见过的道士个个能掐会算,所以这个秦远道一定没和她说真话,“那好啊,等过几日我有了空闲,定要去你说的那个什么观看看,怎么样?”
“鹿鸣观,”秦九补充道:“随时欢迎。”
傍晚时分,阮绵绵回到下榻的酒楼,见到同行的周叔也已经回来了。阮绵绵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完成族中老祖宗交代的任务,到世间去寻找一个被称为“卜天子”的人,老祖宗交代一定要找到那人带回族中。传闻那“卜天子”能知祸福,断生死,天地玄机于其面前无所遁形。阮绵绵不禁开始幻想,这得是个何等样的人物啊?
于是,阮绵绵和一路从大岳国以西的家乡寻到了东海之滨的徐州城,按照老祖宗的提示,寻找年轻的相士。一路走来也算得上是千辛万苦,途中几次遇见歹人也都是亏得周叔出手。
周叔是族中的长辈,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保护她,二是同她一起寻找“卜天子”。
周叔长着一副和善面孔,平日里又很是宠溺阮绵绵,所以阮绵绵自然也很喜欢这个族中长辈。
“小姐回来了啊,今天有收获么?”周叔的声音很低沉。
阮绵绵渴得不行,赶忙喝了一大口水,说道:“不确定,我在城东那片只遇见了两个算命的,一个是直言自己不会算命的憨憨,另一个是猥琐的色老头,动手动脚的被我揍了一顿。”说完感觉心情很是不美丽。
“嗯?有人对小姐动手动脚?那人在哪,让我去再揍他一顿!”周叔闻言已是满腔怒火。
阮绵绵赶紧摆了摆手,示意周叔冷静,“不碍事的,就是被那人摸了两下手而已,况且我已经恨恨地修理过那人了。”
周叔仍旧是有些气不过,却也不再发作了,问道:“那小姐说的‘不确定’是什么意思?照你所说这两人应该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另一人虽然说自己不会算命,却也说自己是个道士,就住在城外的额……鹿鸣观里。”阮绵绵很肯定地说:“对,就是鹿鸣观,住在观里的肯定是道士,哪有道士不会算命的!所以我说不确定。”
周叔看着阮绵绵的样子强忍笑意,小姐天真无邪的样子总是这么讨人喜爱,“无妨,我们可以改天去那个鹿鸣观里仔细瞧瞧。”
阮绵绵拼命点头,“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叔继续说道:“我在城西那里只遇见了一个相士,但是那人功力深不可测,我竟无法探得那人深浅。”
阮绵绵表示很惊讶,“这世上除了老祖宗竟还有比周叔厉害的人物?”
周叔被说得老脸一红,“小姐你涉世尚浅,没见过绝顶高手,像我这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值一提,小姐你用不了几年就能超过我了。”
阮绵绵平日在族里便听惯了这些话,不由得向周叔撇去鄙夷的眼神,“说正事!那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卜天子’?”
“应该不是,他给人算命时我在旁偷听了一会儿,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吉利话。”
“唉~”阮绵绵一声叹息,“这下可难办了,咱们都从族里出来大半年了,要是就这样回族里复命,还不得被那几个笑话死。”
周叔自然知道小姐说的是那几个族里的少年,年轻人嘛,攀比之心是常有的,于是安慰道:“小姐别灰心,大岳国东北部还有几座城没去过,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找到。”
阮绵绵现在是不抱太大希望了,已经做好了回去被嘲笑的准备。不过想着接下来几天能有空闲四处逛逛,心里不由得开心了起来。
秦九把椅子还给邻铺婶子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照着这婶子的三寸不烂之舌,秦九算命这行是干不下去了。不过也好,把这事告诉师父们,说不定师父们就不会再逼他给人算命了,想到这秦九不禁捶胸顿足,他怎么早没想到呢?害得自己白白挨了几天的太阳晒。
在徐州城里把从二师父那里偷来的私房钱花光之后,秦九美滋滋地回了观里。在山下时还不觉怎么样,回到自己房中一闭上眼睛便全是白日里那个姑娘的模样,这可坏了,身为修道之人怎可如此不清不静?可不能被这妮子坏了道心!秦九赶忙去隔壁藏书阁拿了本《清静经》来。
当晚,秦九便诵读了几十遍《清静经》,大师父直呼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