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天一教么？”
“是。”
“你要杀天一教宗么？”
“不杀。”
伊莫兰在跟着萧六前行。
天色已晚，古松林中雾霭沉沉，难辨方向。
伊莫兰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愿意跟着萧六，自己本来是报仇的。
但是她却杀不了萧六。
因为无论她怎么也刺不进萧六的身体，他的身体就像一座山。
而且萧六告诉他，仙剑宗掌教叶秋的死，是死于自己的影子，就像万法寺九真一样。
影子就是心魔。
每个人都有心魔，当自己的心魔具象，心魔就会吞了本尊。
让本尊的精神一直沉浸在魔念之中，要不崩溃而死，要不超脱成圣。
萧六一路行来，只有伊莫兰没有心魔。
因为她是伊莫兰，空幽如兰的伊莫兰。
伊莫兰的仙剑天赋，就是因为她通透的空幽之心。
所以她不怕萧六，虽然她杀不了萧六，但是萧六也不会杀她。
所以她要跟着萧六，因为她好奇。
极少出空幽谷的她，对什么都好奇。
何况是天下都在好奇的往死山。
她好奇，萧六为何会找九真，为何会找叶秋，但是到了龙台山，却不找教宗？
萧六没有去山顶天一教的仙阁，而是走向更深的山谷。
山谷中，迷雾重重，不见光亮，明月繁星亦难透过满山松涛，层峦叠嶂。
伊莫兰不知道萧六怎么在昏昏暗暗中寻得方向，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因为他走的很慢，走的很重，每一步都在松软的林间土地留下深深的脚印。
直到走到了谷底。
伊莫兰看到，再往前走，又开始了上山路。
萧六又沿着谷地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很黑，比夜更黑。
山洞里有声音，比夜更大的声音。
萧六迈步就进了山洞。
伊莫兰也跟了进去。
山洞很深，也很曲折。
九曲十八弯。
伊莫兰从来都不知道，执道门牛耳的天一教，还有如此阴森森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她有些害怕。
她虽然是天下闻名的伊莫兰，但她也是女人。
惹人怜惜的女人。
女人害怕，是不需要理由的。
“天一教的地方。”
萧六说的没错，整个龙台山，都是天一教的地方。
“这里面是什么？”
真正让她害怕的，是未知，如果她知道里面是什么，也许就不用害怕。
“真正的天一教。”
天一教还分真假？
萧六没有多说，因为前方已经可以看到光亮，非常的光亮。
伊莫兰已经被光亮惊住。
山洞里有一颗巨石闪闪发光。
巨石很大，大到能装下一个人。
因为里面真的装了一个人。
巨石的就像是透明的夜明珠，从外面清晰的看到里面。
里面有一个人，一个道人。
道人的打扮和天一教很像，却又不同。
因为道人穿的道袍很破，破的就像萧六的道袍，都是口子。
萧六已经走到巨石前面，与里面的道人面对面。
萧六看着道人，眼睛里闪着光，因为巨石很亮，亮的就像道人的眼睛。
道人已经睁眼。
他的眼睛里只有光。
目光如炬，直射到萧六身上。
“这里不该有人来。”
“这里早该有人来。”
“你来自阴间？”
“阴间已不再，我来自往死山。”
伊莫兰感觉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见到了了不得的人。
她只能缩在一边，不敢大声喘息。
道人每说一句话，巨石都在振动，振动的欲碎。
“我们败了？”
“我们败了。”
“你来自哪里？”
一样的问题。
“寒门。”
不一样的答案。
“寒门枯寺望月山。”
“天一绝路不回还。”
“哈哈！”
道人在狂笑，笑得巨石抖动，笑得山洞崩裂。
良久，道人又不再笑。
他又看着萧六，两道目光直射进萧六的眼睛里。
诡异的事情，诡异到让伊莫兰握紧了仙剑。
仙剑未敢动，因为巨石还在动。
“这就是你要做的？”
“不错。”
道人好像从萧六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那这个女人是谁？”
巨石突然转动，两道目光竟照到伊莫兰身上。
她竟一动也不能动！
萧六也看了她一眼。
“她是空幽之心。”
“孟婆？”
“是。”
“好！好！”
道人说的两个好字，便忽然又沉寂。
他闭上了眼睛，目光不再耀眼。
只有巨石发出的光，照亮了山洞，照亮了黑暗。
萧六又看了道人一眼，便转身离去，走向来时的路。
伊莫兰抓紧跟上了脚步，这次却比来的时候轻快。
因为萧六走的很快，快的就像在跑。
而且越来越快，快的就像在飞！
但是伊莫兰知道，他们只是一直在走。
只不过来时一步是一步，这时一步却似百步！
“缩地成寸！”
这是上古传承的秘术！
没有几步，二人便已出了九曲十八弯的山洞。
又到了迷雾重重的古松林。
萧六又放慢了脚步，脚步很重，重的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伊莫兰也慢了来，慢到她还有余暇回头看看。
山洞已经消失。
那里只是一堆乱石，哪有什么山洞！
“他是谁？”
伊莫兰终于没忍住好奇。
“王天一。”
萧六给了答案，答案是一个名字，一个了不起的名字。
“天一教的祖师爷？”
萧六又不再说，因为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答案。
“那孟婆是谁？”
伊莫兰又问。
“孟婆就是孟婆。”
萧六又给了答案，答案却又是问题。
因为伊莫兰知道孟婆，孟婆汤的故事谁都知道，但是那只是故事，谁也没见过。
但是今天她却知道，孟婆是真实的，真实到和她有关系！
古松林很大，因为古松很老。
伊莫兰心里很乱，虽然她是空幽之心，也还是很乱。
因为她还是一个女人，可能会做孟婆的女人。
“你好像能从烟雾里面找到路。”
“往死山，不怕雾。”
往死山，就是雾，褐色的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