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易请我吃饭,我说能不能带个朋友?他说没问题,我就叫上了华祖国。
饭店是订在和平路的宫廷酒家,中日合资的潮州菜馆。我们到的时候,童易已经在等我们,我介绍华祖国道:“我的大学同学,华祖国,市委宣传部部长。”
童易一副老江湖的样子:“久仰,久仰,华部长是天农的大学同学,我是天农的小学同学,大家都是同学,今后请多多关照。”
华祖国说:“听天农讲回国第一天,就被你手下的人打了一顿,今天是讨还血债来的,一个人来吃不够本,就把我拖了来。我们都是吃刁了嘴的,你要小心大出血啊。”
童易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无论怎样大出血也不为过。请到华部长倒是给足了我面子。”他接过女招待手中的菜单,递给华祖国和我:“请随便点。”
我翻阅着烫金的菜单,上面的价目都使我暗自咋舌,一盅鸡丝鱼翅两百八十元,一客糖心鲍鱼八百八十八,一道普通的蔬菜也要六十美元。江城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侈了?这些菜肴我做小学教师的母亲大概一辈子也没尝过。再看看华祖国真的一副老吃客的从容,为我们点了鱼翅和鲍鱼,又吩咐女招待来一个象鼻蚌,生切了对上日本芥末下酒。
童易为我们斟上啤酒:“我吃遍江城,就这家还可以,大师傅做的鱼翅还算地道,我在泰国时天天吃鱼翅鲍鱼,都吃厌了,回国时就想吃油炸臭豆腐。”
华祖国和我交换了一个眼色,点起香烟问道:“你在那儿做什么生意?”
童易卖了个关子:“瞎混混而已。泰国又没有什么高科技,进出口也不发达,基本上还是个农业国,旅游业倒是很发达,全世界都跑到那儿去找女人。”
我和华祖国的兴趣都给调了起来:“你吃那碗饭?”
童易摇了摇头:“我是清清白白的出身,哪能去做这种事情。就是想做也挤不进去,当地人把这当成正规生意来做,怎么找女孩子,怎么打扮她们,怎么跟旅行社挂钩,怎么收帐,怎么打点警察局。一条龙的操作,有些家族做了几辈子了,哪容一个外国人挤进去。”
我说:“童易,不要装得自己天真未琢似的,我知道你是哪个浑水塘出来的鱼,华祖国是宣传部长,又不是警察局长,不会抓你小辫子的。我们也知道泰国的声色场所世界闻名,讲点故事来听听。”
华祖国也道:“食色性,人之大欲也。老兄不要过虑,今天没有什么部长,处长的,只是老同学久别重逢,大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童易夹了一块象鼻蚌,蘸了绿色的芥末,送入口中,咽下去之后道:“说没经过阵仗,讲出来自己也不会相信。在那儿住了两年没见识过风月,还算个男人吗?讲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那点事儿嘛!泰国那儿就是选择多点,黑的白的黄的红的,最后弄到床上都是那么回事。而且这种事伤阴积的,玩玩还可以,当生意做却不来的。”
我说:“童易,酒色不分家,没你的荤故事,酒兴也提不起来,祖国你说呢?”
华祖国微笑着没说话。
童易又帮我们斟满啤酒:“别急,我的故事更精彩,你们不是问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吗?”他压低声音道:“我是做石头生意的。”
“石头生意?”
“对了,石头生意,全世界最不值钱的是石头,可最值钱的也是石头。”
我们恍然大悟:“你做钻石生意。”
童易道:“西方人喜欢钻石,东方人更喜欢翡翠,我经了几次手,赚了点小钱,今天还请得起你和华部长……”
看到我们来了兴趣,童易说翡翠的学问可大了,好的品质跟差的价格相差十万八千里,最好的翡翠产于缅甸,但交易市场却在泰国,加工也在泰国。缅甸开采出来的翡翠原胚,就送到泰国市场上竞标。
“知道不知道和田玉的故事?”童易问道。
我们都点头。童易接下去说:“送来的石头也是像和田玉一样,外面看起来跟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你花了大价钱买来,切工一刀切下去可能就是白白的一片,有几丝淡淡的绿色,这种翡翠料子值不了多少钱。反之也可能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人家搭配给你,你也不经心,扔在一边两年没动过,反正已经请了切工来,顺便把这块也切开吧,一刀下去那种绿色泛出来,你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上好的翡翠身价是黄金的几百倍,甚至上千倍,你拿了钱,金首饰金币随便买,好的翡翠就可遇不可求了。上好的翡翠人家作为传家之宝,轻易不会放出来,市场上更依靠刚开采出来的翡翠原胚了。”
这时鱼翅上来了,童易让我们,说冷了就不好吃了。
鱼翅是做得不错,正宗的大排翅,火候也到家,不过石头好像更好吃,我们匆匆地用完鱼翅汤,催促童易接着讲下去。
“翡翠在胚料里的时候看起来跟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只有有经验的行家才看得出哪块石头里有料,哪块石头里是白屎一堆。石头拿到市场上来的时候往往先切开薄薄的一片,露出一点端倪,里面有没有货色就看你的眼光了,不管你在这行混了多久,也常有看走眼的时候,切割面明明是翠绿晶莹,剖开来就是不见绿色,这赔本就赔大了,几百万就像扔在水里。如果开出来里面成色像切口那样,就发大了,这里面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华祖国咋了声舌:“一块石头要几百万?”
童易说:“市场上从几万到几百万都有,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开出来如何。几百万的石头开出来成色好的话,马上可以卖几千万,几万的石头也可以卖到上百万,完全看你的运气了。”
我说:“这不是赌吗?”
童易道:“对了,行家就叫‘赌石’。”
我说:“记得小时候你就喜欢赌,不过那时赌注只是香烟皮豆。你在泰国的赌运如何?”
童易道:“我只是摸点小鱼小虾,不算真的进去。市场上有很多切开一片的石头,从这只手转到另一只手,赚点差价。切割就是最后结算了,赔赚都是那一刀。我从来没有切割过手里的货,总是赚个二三十万就出手了。”
华祖国道:“如果你手上的石头真的有料,你只赚个二三十万不是亏了吗?”
童易摇摇头:“没那个魄力,一刀下去也可能是千万富翁,也可能是血本无归,变成穷光蛋一个。能赚点就算了。”
华祖国惋惜地道:“要是我的话就看准了一刀下去,财运已经到了你手上,却为了二三十万拱手让人?我才不干。”
童易笑了笑:“华部长好像对这门生意有兴趣?我跟那边还有点联系,有了机会要不要通知你一声?”
华祖国不置可否,吃完饭分手时,他拿出名片递给童易:“大家今后是朋友了,你如有什么难办的事可以找我,市里的公安局长,武警总队长都是我在进修班的同学,没有他们办不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