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进去,你给我进去。”随着这一声低吼,从门外甩进来一个女子,是洛丫头,踉跄几步方才站稳身子。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正蹲在椅子上捡着点残羹冷炙权当回笼食儿的程杨有些吃惊,盯着女孩问道,全没注意紧跟着进来的齐修武。
女孩兀自气鼓鼓瞪着少年,心中悔恨:亏我之前还觉得你可怜,原来不过是一丘之貉,那大恶人说的没错,果然就是帮凶。
“你怎么让她逃了?”齐修武一指女孩喝问道,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啊,我一没注意就…”程杨一时之间有些心虚,也没敢承认是自己一时好心,让女孩奔个活路。
“哼,你知不知道,差点让章九龟那老儿捉了去。”齐修武顿了一顿又道,“她知道这么多。若是让她将你患了失心疯的事说出去,你以为在这狼窝虎Xue之中咱们还有活路吗?”
“谁,谁失心疯了。再说,有那么严重吗?”程杨嘴硬。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些什么人?吃斋念佛的道德君子吗?我呸,这一年来我算是看清楚了,什么江湖义气替天行道,都是狗屁,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独来独往,在这帮中毫无根基可言,那你觉得,你凭什么坐上的这第三把交椅?还不是靠着一身的高明武艺,他们指着你啃硬骨头,对付扎手的点子呢。所以当初你一掌打死了二当家,那大当家也只是责备几句,要知道帮中上下二当家的亲信不少,可哪一个敢出头说一句话。嘿嘿,你说若让他们知晓你武功不在,那会是个什么下场?剥皮拆骨,还是挖心剖肺?多的是人想至你于死地。”
程杨心中一惊,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这才赧然道:“是我莽撞了,那现在要怎么办?”
是啊,现在要拿她怎么办,说着程杨和齐修武一同转头看着女孩,一个眼神迷茫,一个眼神闪烁。
“要不,要不就按你最拿手的办。”犹豫半天,齐修武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道,小脸透出一股阴狠。
“什么我最拿手的?”程杨猛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脸色一变,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你的意思是?不成不成,怎么能这样,她还是个小姑娘,怎么能平白害人性命。”
“平白害人性命?”齐修武闻言大怒,“就你是好人,我在枉做恶人?那被你坏了性命的数十女子又怎么说?你以为我没救过她们吗?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全被你捉了回来拿去练功?现在我奉还一句你当时所说的话:这世上不是人吃你就是你吃人。昨日我想了一夜,才发现这话说得真对,是世道坏了,不是我们。好,今日你不杀她,那就我来。”
说罢齐修武眼中凶光毕露,一个箭步冲到女孩面前,双手猛然掐住女孩脖颈,面容狰狞扭曲,好似恶鬼现世。
事发突然,连程杨也是呆了一呆,可随即便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掌印在齐修武肩头。齐修武双手一颤不由自主松了开来,“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疯了吗?”看着女孩脖颈处一片淤青,程杨挡住女孩身前,怒声喝道,“你还真想杀人?”
“为了报仇,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哪怕就是变成魔鬼,哪怕拉全天下人一起陪葬我也不在乎。呵呵,真是好笑,现下你要做好人了,我却成了恶人。好,那你说,这女子要拿她怎么办?你敢放了她?还是留她在身边,等你哪天火毒发作好让她手刃寇仇?你说啊,你倒是说话啊。”
“总会有办法的。”被齐修武的连声质问激起脾气的程杨大声道,“总之你要杀她我不答应,这土匪窝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对了,到时候可以带着这丫头一起走,等逃出去之后便让她自寻生路,以后是死是活都与咱们无关。”
“离开?说得轻巧,那狗太监党羽爪牙遍布朝野,除了这土匪窝,天下之大咱们还能去哪?”
“我就不信,咱们乔装打扮隐姓埋名,他们真就能找到咱们?”笑话,在这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凭什么捉人,“大不了,北上南下去旁的国家,他还能追出国去?”
见程杨一脸自信的样子,齐修武气得一跺脚恨恨道:“好好好,你要做好人就做好人,爱护着她就护着她,我还不管了,大不了去阴曹地府和阿爹阿姐团聚就是。”说完头也不回,摔门就走。
又走了?程杨一愣,回头看看洛丫头不由讪讪道:“这死小孩,脾性还不小。”想了半天又忐忑问道,“你不会向那些山贼土匪告密的,是吧?”
自程杨和齐修武发生冲突之后,洛丫头便一直捂着脖子不言不语,神色冰冷,这时听见程杨发问忽然展颜一笑,满面寒霜顿时冰消雪融。
程杨还是第一次见女孩笑,一边嘴角扯出个弧度,却在另一边挤出个酒窝来,一只眼没眯严实,另一只眼却是半张,颇有几分俏皮,可笑眯眯说出的话却更是令人心寒。
“你还是尽早杀了我,否则我一定告诉他们你武功尽失。到时候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将你剥皮拆骨,剖心挖肺。”
“你,你怎么这般恶毒?”程杨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料到百般维护的竟是这样的白眼狼。
“我恶毒?能和你们这群恶贼一起同归于尽,我死而无憾。”女孩畅快的大笑起来,露出贝壳一般的两排细牙。
“你做梦。这几日你哪也别想去,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等我逃了出去,自然就会放你走。”
“你不杀我?”
“神经病,我为什么要杀你。不过若是你自己想死,就请从这里跳下去,别连累到我。”程杨一指窗外,也不客气,虽然并无害人之心,可对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孩也没一丝好感。
······
次日午后,日头西落,仍不见齐修武送饭过来。与洛丫头斗了许久嘴的程杨困意又起,头一点一点任那尖牙利嘴的小丫头冷嘲热讽。
从昨日起,女孩就一直吵吵嚷嚷,越是夜深越是如此,生怕这恶贼生出什么不轨之心;程杨也不敢睡,怕又是一个花瓶砸自己脑袋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那么几次心生悔意,想着怎么就没让齐修武给掐死算了,天大地大怪不到自己头上还落个清静,可终究只是想想。最后不得已想出一个权宜之计:取了两节绳索,一端结个活扣,套在脖颈,另一端绑在另一人手中,一人在床,一人在椅,互为掣肘。这法子让女孩心中安稳许多,可程杨就遭了罪了,皆因女孩睡姿不佳,常常程杨刚有些睡意,就被扯得脖子一紧,两眼一翻白。程杨气得火冒三丈,可听见女孩睡梦中的哭泣自语,顿时心肠又软了下来,如此枯坐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有些睡意,谁知梦中也不得安宁,也是些人影在唠唠叨叨,等到日上三竿醒来又被早起的女孩嘲讽“睡相极差,大喊大叫,手舞足蹈”。
于是二人一边斗嘴一边坐等饭吃,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程杨几次犹豫想出去探个究竟,走到门口复又踌躇,如此折返几次终究对这未知的世界还有些惧怕,也无力与小丫头再做口舌之争,翘着脚无精打采瘫坐在椅子上。
就在半梦半醒间,程杨忽然一个激灵,一跃而起,一步跨过大半个房间来到门前,一脸严肃道:
“来了。”
“什么来了?”仔细一听,四下除了水声就是风声,被程杨一脸严肃弄得心中一紧的洛丫头慌忙问道。
“哇哈哈哈,饭来了。臭丫头,让你一个人吃独食,这下可惜喽,又干又冷的馒头把肚皮填满了吧,这下可全是我一个人的了。”程杨耳力惊人,齐修武还在百尺之外,就从脚步声听出来来人是谁。
果不其然,半盏茶的工夫就见齐修武推门进来,可奇怪的是手中却空空如也。
“小武,你终于来了,我都快饿死了,我错了,我决定了,都听你的,咱们就饿死这小娘皮。咦?你怎么是空手?食盒呢?饭呢?”
却见齐修武表情凝重,张口欲言又戛然而止,如此反复再三才道:
“这几日大当家一直在问你的情况,都被我以你正在闭关修炼搪塞了去。可今日他再三要求,务必让我请你晚上赴宴聚鬼堂,一同赴宴的还有白骨寨的沈媚沈寨主,五子峰的章九龟章老儿。”
“什么聚鬼堂?请我赴宴?不去不去。”听见什么大当家,什么有的没的,还有什么乌龟王八的,程杨脑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堆的牛鬼蛇神的丑恶面目来,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连连摇头。
“这沈寨主和章九龟平日里与神鹰帮就多有不对付,如今在山上已经盘桓多日,也不见回自己的山头去,而且这次大当家态度甚是坚决,许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否则一般也不会来麻烦你。你若是不去,我看他保准亲自过来请你。”
听齐修武这这一说,程杨倒犹豫起来。
踌躇了半天,程杨终于下定决心,早死早投胎,总要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这才吩咐齐修武,“你前面带路。”顿了一顿又道,“若情况不对,逃命第一。”
却见齐修武驻步不前,只是盯着洛丫头,程杨知他心中放心不下,索性回头对女孩道:
“这一去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你等两个,不,一个时辰之内,若那时我们还没回来,那你就自求多福,自己逃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