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有一大国,因以青龙为图腾,故名青龙国,青龙国重文,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每逢大考,各地青年才俊便告别家乡,前往帝都天京接受皇帝的考核,多年寒窗,就为了这一刻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好飞黄腾达。
南三辨便是这众多才俊中的一员,十日前他告别年迈的父母和妻子,跨过千山万水,总算是到了永安境内,出了永安再走二十里,就到天京了。
想到这,他酸痛的腿脚轻快了不少,加快步伐,想在天黑关城前出了林子进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林子大过头了,从早上走到晌午,还是没走出去,他不禁有些害怕,想起来之前投宿的老人家的劝告。
“这林子叫野猪林,现在正是那畜牲们最活跃的时候,客人要不你还是晚些日子再走吧。”
南三辨没听老人言,他急着赴京赶考,现在进了林子以后后悔了,没想到这林子这么大,一直走不出,要是碰见什么不好的东西,就完了。
南三辨刚起杂念,就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从乱丛中一闪而过,吓得他跌倒在地,手脚并用爬到一颗粗大的古树边,冷汗直流,靠在树干捡起地上一根断枝当武器,见那黑影久久没有动静,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擦掉额头的汗渍,战战兢兢的将手中的枯枝丟了过去,半晌也没有回应。
“怪事,难道是我太紧张了?”南三辨自语。
正要重新上路,南三辨突然听到了水声,滴嗒嘀嗒,可这荒山野岭之地,怎么会有如此清脆的水滴声?
水滴声越来越响,滴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诡异的滴水声让南三辨心情浮躁,他咽了口口水,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可他却像是被钉住了似的,任凭他怎么使劲,身子也不听使唤,瘫在树荫下,南三辨慌了,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他脖子上,让他如临大敌。
“一定是树的汁液,我一定是被那不着眼的小畜牲吓坏了。”南三辨自我安慰说,可他心里却总是往别处想,越想越怕,他鼓足勇气,将脖子猛地扬上去,那汁液砸在他脸上,他咬咬牙,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只看见一颗巨大的古树,约莫五六人粗,那水滴声和液体并不存在,南三辨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有些懊恼,自己一大书生居然让一个连影都没见着的小玩意吓成这样。
身体也能动了,后颈像是火烧一样痛,南三辨伸手一摸,满手是血,想是刚才撞到哪了,他拍拍土,收拾好行囊,回头瞅了一眼这高大的树木,有些疑惑,这林子里有这么粗的槐树吗?
南三辨也没多想,稍微包扎一下就急急的往永安赶去了。
那大槐树默默的看着走远的南三辨,一阵冷风吹过,那树上挂满了死人的骸骨,其中有一具,头被削去了半截,血顺着口子,沿着长衫一滴一滴的滴落。
永安的灯笼从南大门到北大门全亮了起来,尤其是富贵楼,那叫一个灯火通明,比大白天还亮堂的很,不夸张的说,全永安城一半以上的人都来这吃过饭。
老板王富贵十年前从天京来了永安,从底层做起,为人刻苦耐劳,于是被原来的老板看上,做了倒插门,加上手艺不错,慢慢的有了今天的成就。
“寅座油焖鸭子一份!”陈安冲着后厨喊道,也顾不得擦汗,就赶忙去迎客去了,“这位爷,大堂还是雅间?”
“大堂。”客人冷冷的说。
“好勒,”陈安说道,往人满为患的四面一瞅,见一女子独占一张桌子,脸登时就拉了下来,随后对客人笑着说,“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腾位子。”
陈安是两年前来的富贵楼,因为手脚伶俐当了领事,负责最近新招的这批人,大部分人都挺好,唯独这个姑娘,一天天就会偷闲,他早就对这个叫薰儿的小姑娘不满了,偏偏王老板就是要留着,大家都说膀大腰圆,作风不端的王老板这是要纳妾的意思。
“哎哎哎!”陈安拍着桌子提醒女子,“来客人啦,我的姐啊,你能不能长点心,没看到我们哥几个都快累成狗了吗?”
叫薰儿的女子探过头看了一眼新来的客人,那客人也在看她,冰冷的跟永安的城墙一样,她冲着客人一笑,宛若寒山上的桃花一样艳丽,连心里有火的陈安都心里一颤,火气消了大半。
这薰儿生的一副好皮囊,十七八岁就已经有了傲人的身材,有些婴儿肥的白嫩嫩的脸蛋,樱桃嘴,柳叶眉,尤其是那双眸子,一双水灵灵的翡翠瞳勾人心魄,看上一眼就要沉进去。
用门口刘老道的话说,就是天生的狐狸精,百年难遇的小妖精。
她努努嘴,抓起邻桌一把腰果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开了,路过那冰山似的客人时,还把头一仰,小嘴一嘟,挺翘的鼻尖一抖,哼了一声后就靠在门口的栏板上,用抢来的腰果逗陈安养的一只叫发财的土狗。
这客人也没发火,依旧冷着一张脸坐到薰儿原本做的位置的对面,指了指桌子上的狼藉。
“我这就收拾。”陈安说道,心里暗骂那叫小薰的小妖精不干事还造一堆垃圾。
“二小子,我的鸭子怎么还没好!”寅桌的客人见半天都没上菜,没好气的催促道。
“爷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催!”陈安扫干净桌上的各种果壳果皮,用抹布擦的程光发亮,将菜单交给客人,马上就着急忙慌的奔到后厨,冲着里面的厨子们喊道:“哥几个能不能加把劲啊,人都等不及啦!”
无人回应,原本热闹的后厨此时一点生气都没有,只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神清气爽。
陈安见无人答应,心中无名火起,推门就要进去好好训斥一下里面的这十来号人,那薰儿偷懒也就罢了,怎么你们这些老人也开始学坏了。
有人拦住了陈安,他回头一看,是那个新到的客人,这客人也跟了过来,此刻他正嗅着幽香,面有所思。
“你在这守着,我一个人进去,无论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去,记住了吗?”客人说道。
“什么?”陈安没听懂客人的意思,追问道。
但客人已经推门进了后厨,那幽香随着门的打开而变得更加浓郁,陈安闻了一下,就感觉像到了仙境一样,周围云雾缭绕,穿着轻纱绣裙的仙子围着他上下飞舞,如浴春风。
但紧接着门一关,陈安清醒了过来,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那仙家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来霹雳啪啦的声音,听起来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似的,然后就是人的哀号求饶声,陈安细细一听,这是主厨李三的声音,陈安大怒,抄起一圆凳就撞开了门,“奶奶的你来找事的是不!”
话音刚落,只见一柄利剑直挺挺的飞来,飕的一下就在陈安面前鼻青脸肿的李三身上捅了个窟窿。
“杀,杀杀人啦!”陈安惊呼。
那客人从货架后闪出,看到陈安,眉头一皱,结了个术式,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万法皆破”,随后从怀中丢出一金刚杵,那金刚杵透过李三,一闷声砸在陈安头上,随后金光四射,只听一声惨叫,那本该死去的李三竟然活了过来,撞开陈安就逃了出去。
这一砸让陈安清醒了不少,哪有什么幽香,整个后厨到处都是尸臭味,那些厨子已经腐烂的尸体被切成了尸块,血淋淋的装在盘子里,正等着送到外面呢。
看到这,陈安吓了个半死,整个胃翻江倒海,扶着墙就吐了起来。
“我一定是在做梦。”陈安说道,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客人捡起金刚杵,探了一下陈安的鼻息,大喊:“拦住它,薰儿,别让那妖魔跑了。”
大堂,众人正吃的正香,突然后厨一声杀人啦把他们一惊,胆小如鼠者丢下筷子就往外跑,热心肠的人撸起袖子抄起附近的椅子凳子之类的家伙就往后厨上,还没几步,那妖孽浑身是血的跑了出来,借着灯火,人们看清了这妖孽的原型。
“犹郗,无我天书精怪卷十六记载,其形似鼠,猪尾,龟甲,以腐尸为食,鼻息会释放一种可以扰乱人意识的气息,制造幻觉来犯事。”
一卷卷轴被打开,盘旋空中,绘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灵,这些画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卷轴中跳出。
少女小薰怀中抱着发财,卷轴在她身边飞舞,随后合上,落入她的手中。
“你你你……”众人被这场面惊的说不出话。
薰儿踢起一张桌子丢出去,但犹郗皮硬的跟石头似的,根本没造成一点伤害。
“你什么你,是你们爹还是你们爷,还不赶紧跑,在这愣着干嘛,准备给妖魔当晚餐?”
众人被小薰点醒,尖叫着逃了出去,连门口的门槛都被踩坏了,看来今夜注定要有人无眠了。
“哎,就没有管管后面躺着的那货吗?”小薰高喊,企图让人回来把昏迷的陈安架走。
薰儿为这群贪生怕死的怂包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陈安拖到一个角落里,省的到时一个不注意把他打死了。
“好了,接下来就是天师伏魔时间,无关者退场!”薰儿对着空荡荡的大厅说。
“你可不能走哦,发财。”她拽起想要趁机溜走的发财。
犹郗大吼一声,朝薰儿扑去,准备殊死一搏,劫持这个女孩做人质,这是它最后的机会。
“发财,你说狗肉是煮汤好还是上火烤好呢?”小薰问怀中的小狗,发财一激灵,扭动着身子想要逃出小薰的怀抱,但看似柔弱的小薰却牢牢的锁住发财,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一道紫色火墙升起,将整个大厅分开,熊熊的火焰没有任何温度,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犹郗一个扭身就退了回去,但它还是慢了半拍,它的尾巴刚碰上了火焰,一瞬间就烧成了灰。
“火烤好像不太合适啊,是吧发财?”小薰笑道,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看到犹郗的惨状,发财吓的一动不动,生怕下一个就到它了。
“你,”犹郗怒视薰儿,“叛徒!”
小薰收回火焰,抱着发财坐在原本她待的桌子上,只是笑嘻嘻的对犹郗身后的人说:“神人,快点收工,该回家了。”
神人身着一身青色长衫,黑发中掺着一点白丝,剑眉星目,漆黑的眸子下还有藏着些许皱纹,腰悬太极八卦轮,紫金玉葫芦,手持三尺青锋,正气凛然,仙风道骨。
“路神人。”犹郗愤恨的道出了这个让众多妖魔闻之胆寒的名号。
古往今来,除魔之道又称为天师道,而此道天师中最为出色者,则为神人。
神人非名,宛如神明之人,便是神人。
“你既知晓吾之名号,那便清楚,汝之罪孽,唯死方休。”
说罢,路神人合上双眸,一剑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