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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小而弥淫,昏侯荒暴

东昏侯(483—501年),即萧宝卷,字智藏,南朝齐皇帝,498—501年在位。

齐朝皇帝自高祖、武帝之后,就一代不如一代。帝位传到了萧宝卷这里,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萧宝卷在位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年零五个月。但在这短短的三年多时间里,他却做尽了一个皇帝所能做的坏事,其荒诞残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使他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最坏的小皇帝之一。他的倒行逆施,更加激化了本已十分尖锐的社会矛盾,也为萧梁代齐带来了可乘之机。

■荒暴少帝,滥杀朝臣

萧宝卷是齐明帝萧鸾的第二个儿子,按照古代的嫡长子继承制,次子本没有当皇帝的资格,但由于萧宝卷的哥哥萧宝义从小残疾,所以萧鸾刚当上皇帝时就册立萧宝卷为太子。等萧鸾死后,他也就名正言顺地当上了皇帝。

萧宝卷自幼口吃,又不爱学习,整天只知道玩闹,他喜欢在宫中捕鼠,常命令宦官和他一起,在宫中大挖洞穴,一玩就是一夜,以这种奇特的娱乐方式来充实他枯燥的宫中生活。齐明帝萧鸾是靠篡位才当上皇帝的,他对高祖、武帝的子孙大肆诛戮,对自己的儿子却非常溺爱。萧宝卷不学无术和贪玩胡闹他不仅不严加管束,反而还教萧宝卷如何作假。有一次他让萧宝卷上表要求一日两次入朝,自己故意下诏不许。萧宝卷有父亲的纵容,结果连一日一入朝的礼节都不遵守了,两三天才上朝一次。萧鸾临死前,担心萧宝卷心机不够,将来驾驭不了那些宗室叔伯兄弟们,于是给他留下了这样的遗言:“作事不可在人后。”要他敢于诛杀,不能先被别人算计杀掉。萧宝卷果然禀承父训,登基之后,宰辅大臣,只要稍不如意,他就立即加以诛杀,登基不到一年,父亲为他安排的六个顾命大臣就全部被他杀戮殆尽。逼得文官告退,武将造反,京城几度岌岌可危。

■倒行逆施,残暴变态

萧宝卷登基时才16岁。按照当时的礼法,皇帝死后要在太极殿中停尸三个月才能下葬。萧宝卷觉得时间太长了,影响他玩乐,齐明帝断气不久就要将其埋掉。大臣们以为这样做不合礼法,纷纷入朝谏诤,萧宝卷才勉强让停尸一个月。按照礼法,在守丧期间,他应该每天哭丧。但他借口喉痛,总是设法躲过去,或者在一旁站立装装样子。有一次,太中大夫羊阐到灵堂吊唁,哭得十分悲痛,叩首时把帽子都碰掉了。萧宝卷见羊阐是个秃顶,觉得他的样子十分可笑,就在灵堂上大笑不止,并对身旁的官员说:“这只大秃鹫也来号丧!”

周围大臣听了都不禁连连摇头叹气。

萧宝卷因为口吃的毛病,性格比较内向,很少说话。他不喜欢和大臣们接触,只愿意和亲信宦官及左右侍从们在一起胡闹。他非常喜欢骑马,没日没夜地和左右侍从在宫中骑马为乐。他经常晚上玩耍,白天则用来睡觉。每天傍晚,他便命令太监们和一些戏子在宫中击鼓大叫,尽情地发泄,把庄严肃穆的皇宫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等玩累了后就蒙头大睡,一直睡到次日天昏时分,醒后再闹,而且越玩越上瘾。王公大臣们早起入朝奏事,常常要到天黑时才能见到他的面。有时等上一整天,也见不到他的影子。即使是被召入问事,也常常是说不上几句话便被赶了出来。朝臣和地方官送来的公文奏折,常常被搁置一个多月也不处理。萧宝卷根本不把这些公文奏折当做一回事。有时高兴了拿起来随便翻翻,看完便信手扔在一边,到用的时候又找不到放在哪里。当时宫中侍从经常从御膳房拿一些鱼、肉回家,用的包装纸全是公文奏折。

萧宝卷又爱玩“担幢”的游戏,做白虎幢高七丈五尺,左臂右臂来回担玩还嫌不过瘾,又把几十斤重的白虎幢移到牙上担玩,折掉了好几颗牙齿,仍旧担玩不已。

萧宝卷在宫中玩腻了,就开始骑马到宫外出游。萧宝卷出游时头戴金薄帽,着锦绣衣裤,手执七宝槊,随从数百,呼啸飞奔,不避雨雪。驰骋间若是感觉口渴,就下马解取腰边水舀,从水洼里舀出些脏水喝下,解渴后又上马驰去,过后也从未得痢疾什么的,有个真正的好身体。他所用的马鞍全都要用缀有珍宝,用锦缎缝制,穷工极巧。他还怕用珍宝做的马鞍子被雨淋湿,便用绸缎给套在马身上。萧宝卷每个月都要这样出游20多次,而且方向不定,忽南忽北,忽东忽西。萧宝卷出游,又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他每次出宫,都先行戒严,清街的时候,以打鼓为号,人们听到鼓声必须马上回避,如有违抗和惊驾者一律格杀勿论。所以,皇家卫队前驱的鼓声一响,平民就向四方逃命。当时从皇宫经东宫到郊外的一段路长达几十里,由于萧宝卷经常在这条路上行走,结果路旁百姓全被赶走。然后再在路的两边立起用锦缎做成的幔帐。幔帐里陈设部伍羽仪,并有好几班乐队演奏外族音乐助兴。萧宝卷特别喜欢夜游,每次夜游,都是三四更天出宫。霎时间,鼓声动地。烛光冲天,卫士们手执戟矛,清除道路。百姓从梦中惊醒,出奔躲避。偏又处处戒严,不能通行。男女老幼,左奔右跑,人心惶惶,哭号相应。那些家有孕妇或者婚丧大事的人家,如果被萧宝卷出游时撞上,遭遇可就太悲惨了。有一次,几个人抬着一个病人在路上走,正碰到皇帝出巡,于是那几个人吓得扔下病人一哄而散。负责给皇帝清道的官吏看到那个病人躺在那里走不了路,怕给皇帝看到,竟把他推入水中,活活淹死了,后来更是连骸骨都没有找到。

又一次,萧宝卷游走至沈公城,有一个妇人正临盆没来得及跑掉,他就命人剖开妇人肚子,下刀前打赌婴儿是男是女;还有一次到定林寺,一个老和尚生病未及走避,躺在草丛中想躲过一劫,他下令左右侍卫发箭,把老和尚射得像刺猬一样遍体是箭。

萧宝卷不仅对普通百姓残暴无比,连为其效力的官吏也不放过。魏兴太守王敬宾因病死在家中,正办丧事时,遇萧宝卷出游,家人全被赶走。等到家人返回,尸体早已被老鼠咬得残破不全。长秋卿王儇病危,因其家正处在萧宝卷出游经过的街道上,也不许在家中停留。有病的人经不起折腾,结果死在路上。丹阳尹王志被驱逐出户,无处可去,在建康城外的一个酒店里孤坐了半宿,身感风寒,几天后不治而死。可怜这些人为萧家天下奔劳半生,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萧宝卷自小爱玩,身体强壮无比,弯弓能至三斛五斗。他还特别喜欢打猎,仅建康周边就有射雉场296处(南朝都城建康附近多雉,故君主多以射雉为猎)。而且把场地装饰得华丽无比,用红绿锦缎做成帷帐及步障。所用的弓箭也十分华贵,都用金银玳瑁之类的珍宝加以装饰。萧宝卷在其间奔走往来,很少休息。每次打猎,都动用大批军队,封锁道路,驱散行人,更不许百姓擅入猎场一步,违者格杀勿论。因此,他每次出猎,对老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独宠潘妃,无暇国事

小皇帝登基任意胡闹,自然也少不了广选美人,大肆宣淫。他的两个宠臣茹法珍和梅虫儿给他在境内大选美人,搅得民间鸡犬不宁。后来选中了一个美女让他一见钟情,立刻封她为贵妃,这个女子就是潘玉儿。

潘玉儿本姓俞,艺妓出身,以一双状似春笋般的美足而名传千古。她美艳动人,妖冶风流,乌发如缎,有着雪一样洁白和婴儿般柔嫩的肌肤。最让人销魂的妙处,便是裙下一双美足,柔弱无骨,不盈一握。萧宝卷荒淫无度,到民间广选美女,往往始乱终弃。但自从碰上潘玉儿,萧宝卷对她相见恨晚,宠爱有加,时刻都离不了她。当年,宋文帝在位30年,有一个潘姓妃子很受宠爱。为了讨个吉利,萧宝卷也让自己的宠妃改姓潘。为了讨好潘玉儿,这位游戏人间的皇帝做下了很多荒唐之事,痴情得一塌糊涂。

萧宝卷非常喜欢潘玉儿的一双美足,得空便握住她的足踝,连连把弄,有时更毫不避忌地咬上几口。偶尔咬痛了潘玉儿的脚趾,潘玉儿就不客气地用杖怒击其背,萧宝卷反而愈加觉得刺激。不仅不发火,还总是一副顺从样儿,乖乖地受罚。

萧宝卷为了讨好潘玉儿,在内廷之中,时常以奴仆自居,小心翼翼地侍候他的“太上皇妃”,端茶送水,捏脚捶背都做得心甘情愿。

潘玉儿所有的服御,极选珍宝,无论价值多少,只要得到她的欢心,千万亿亦在所不惜。相传潘玉儿的一个琥珀钏,就价值170万。潘玉儿宫中的器皿,皆纯用金银。内库所贮的金银不够取用,就向民间收买。一时间金银宝物,价昂数倍。萧宝卷令京邑的酒租,折钱为金。潘玉儿也任情挥霍,不知节省,今天要这宝,明天要那珍,驿道上供使络绎不绝。

每逢出游,潘贵妃都喜欢路旁绿树成荫,青草盖地。萧宝卷便命令百姓于出游前在路旁植树栽草。尽管过后必死,亦不厌其烦,在所不惜。有时树木不够,便向老百姓强行征取。看到树便拔,甚至毁墙拆屋,运送树木。他们出外游玩时,他总是让潘玉儿坐在可以躺下睡觉的舒适的轿子上,自己却骑着马,像个随从似的跟在后头,即使众人议论纷纷,他也毫不在意。

潘贵妃恃宠而骄,萧宝卷每有过失,她便加以杖打。对此,萧宝卷竟甘心忍受。为使自己不致被打得太重,他下令将宫中竹杖全部藏起,只留一些荆条供潘贵妃使用。

潘妃的父亲俞宝庆本是个市井小人,此时一步登天,成为皇帝的岳丈。他得意之余,竟然把自己的姓氏也改了,从此便唤作潘宝庆。萧宝卷平素称呼潘宝庆和茹法珍为阿丈,呼梅虫儿为阿兄,这些人常在小皇帝左右捉刀应敕,时人谓之“刀敕”。萧宝卷常戎服骑马前往诸刀敕家中游宴,婚丧嫁娶无不参加。每次到潘宝庆家里,小皇帝自己跑到井边打水,给厨子做饭打杂,一群人嬉笑互骂,倒是没有一点儿帝王架子,与奴同乐。饭菜做好之后,萧宝卷便与潘玉儿并肩坐在一起,茹法珍、梅虫儿等依次列席,不分男女上下,恣为欢谑。还有一个小宦官王宝孙,年龄只有十多岁,生得眉目清秀,好像处女一般,萧宝卷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伥子”,非常宠爱。潘玉儿也对他另眼相看。王宝孙小巧玲珑,常坐在潘玉儿膝上,一同饮酒。到了夜深回到宫里,王宝孙在御榻旁留寝,因此恃宠生骄,渐得干预政事。甚至矫诏控制大臣,如梅虫儿、王咺之等幸臣,对他也有惧意。王宝孙有时甚至直接骑马进入宫殿,对萧宝卷动不动就大声呵斥,百官在一旁都屏息低头,不敢仰视。萧宝卷也不以为意,依旧日夕留侍。

潘玉儿原本是商贩的女儿,对于市集买卖之事很觉得有趣,时常心向往之。为了使她重温旧梦,萧宝卷就特地命人在御花园中搭建了一条小型街道,仿照民间市集模样,由宫人分别设置日用杂货及酒肉等店铺,所有六宫的日常用品都在此处购买。潘玉儿则担任“市令”,萧宝卷自任“市魁”。如果发现市场里有人不守规矩,或发生争执,就由“市魁”派人拘束听候“市令”发落,具体再由“市魁”执行。萧宝卷若有小过错,潘玉儿辄上座审讯,罚萧宝卷长跪,甚至加杖。萧宝卷乐受如饴,只是暗中吩咐从人不能在潘妃发怒时用大荆棍对他施刑。

这件事传出宫去以后,大臣们群情哗然;老百姓听到后也大为不满,简直成了天下人的笑柄。百姓为此编了个民间小调:“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后来,潘玉儿给皇帝生了个女儿,可只过了100天,孩子就死了。当年皇帝的爹死了,萧宝卷照样喝酒吃肉,穿锦着绣,一点都不伤心。而这回潘玉儿给他生的女儿死了,他却伤心大哭,身着粗布衣服,只肯吃素菜,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听歌观舞。还是他那帮亲信善解人意,看他这般难过,就一起做出好吃的来劝他吃,还号称“为天子解菜”。

从前齐武帝萧赜筑兴光楼,上施青漆,萧宝卷讥笑武帝太笨,便在楼上覆用琉璃,不料永光二年(500年)八月,萧宝卷携潘玉儿等夜游,还没有还宫,宫禁起火,毁去房屋3000余间。因为宫门夜闭,外人非奉敕令,不敢擅开,等萧宝卷闻火驰归,传谕开门,宫内已付诸一炬。宫女太监烧死无数,萧宝卷也不禁叹息。当时宫中嬖幸,皆号为鬼,有个叫赵鬼的能读西京赋,向萧宝卷进言说:柏梁既灾,建章是营。于是,皇帝大兴土木,建起芳乐、芳德、仙华、大兴、含德、清曜、安寿等宫殿,又特别为潘玉儿修建了神仙、永寿、玉寿三殿。每座宫殿都极尽奢华之能事,拿黄金白玉之类装点得十分绚烂,穷工技巧,富丽堂皇。其中,给潘玉儿住的玉寿殿,还特地做了一顶飞仙帐,四面织锦铺绣,窗间画满了神仙飞舞飘荡的图样,其中描绘的灵兽神禽,风云华炬之类的都是用金银制成。在宫殿的檐角还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铃佩。为了让潘玉儿的宫殿更为华丽,皇帝可谓搜尽一切宝物,他命人把宫内外古代文物中上的玉饰凿剥下来作装饰之用。甚至连佛寺也不肯放过,庄严寺的玉九子铃,外国寺的佛面光相,禅灵寺塔上的各种宝珥,都被他弄了来,重新剖剔一新,装点潘玉儿的宫殿。皇帝还很着急,恨不得新宫殿一夜之间就能建好。执役的工匠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他还嫌太慢,仍是催促不已。南朝佛寺本多,情急之下,督建官员就大拆各个佛寺殿堂的藻井、仙人、骑兽等物,涂饰一新后直接安装上去。萧宝卷凿金做莲花,遍贴在地面上,命潘玉儿裸足徐行而过,花随步动,弓弯纤小,腰肢轻盈。萧宝卷从旁称羡说:“这真是步步生莲花啊!”

萧宝卷自从得到潘玉儿后,就专心宠爱潘玉儿,凡是能让潘玉儿高兴的事全都做尽了。结果,把一个好好的宫廷闹得昏天黑地,乌烟瘴气。国家也因此被搞得衰弱不堪,大难眼看就要来临。

■少帝被废,南齐灭亡

永元二年(500年),大将崔慧景最先发动兵变,废黜萧宝卷的帝位。幸亏豫州刺史萧懿闻讯率军入援,崔慧景兵败被杀,萧宝卷这才没丢掉帝位。萧懿因功出任尚书令,但为嬖臣茹清珍所忌,终于糊里糊涂地被萧宝卷毒死。萧懿的弟弟、任雍州刺史的萧衍立即拥戴萧宝卷的弟弟萧宝融在江陵称帝,接着统率大军,直逼都城建康。萧宝卷拥兵十万,却不敢出击,只是固守建康。等到萧衍的大军到来,将建康团团围住,最后城中粮尽,人心惶惶。萧宝卷这时候还想杀大臣立威,将军王珍国恐怕大祸临头,密遣心腹送明镜给萧衍,以明心迹。萧衍以断金回赠,意思是“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于是王珍国打开城门,萧衍大军直入建康,萧宝卷被废为东昏侯。不久萧衍正式称帝,改国号为梁,即梁武帝,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和尚皇帝”。

萧宝卷只当了两年皇帝,便把大好江山断送,自己也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南齐亡后,梁武帝将潘玉儿赐给了有功的将军田安启。最终潘玉儿自缢而死,结束了她荒唐无比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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