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巨大的翅膀掠过蓝天,带起的大风吹得地上的乱石纷纷滚进一旁的峡谷里,发出空洞的落地声,给周围的环境加上了一些荒凉。这是一天中落风谷风最大的时候,如果这时候有人不幸路过这里,运气该有多么的差。
运气很差的连浅心情有些复杂地跋涉着。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也没听说过落风谷这个地方。
但,地图上给的路,确实是这条。
顶过了大风,连浅抹掉脸上的风沙,眨了眨眼,似乎看见前方有人影在闪动。他走得进些,果然看见前方大约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蓝岚给他的资料里说每六千年通往一欲清泉的路会开启一次,经过几个地点,最终会到达一扇古代石门,石门后就是万年前的一欲清泉。落风谷是集合点,具体的人数和什么人不清楚,只说让他隐了身份,注意安全。
能知道,能来的,身份都不简单呢。
连浅紧了紧黑色的风衣,走进人群中,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远方,却暗中观察着人们。这些人里有些是像他一样独自来的,也有两个人结伴来的,个个面色沉稳,眼神犀利,看起来绝不像等闲之人。
他环顾四周时目光与一个青年的目光碰上。那人其实很帅,皮肤很白,五官端正,身材几乎和他一般高大,此时正镇定地与他对视。
他面无表情地与青年略带杀气的眼神僵持了片刻,对方率先移开目光。没有理由的,他感到一阵愉悦。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个人也在暗处默默看着他,眼神闪烁。
人们渐渐安静下来,这时,一个身材高大,黄色头发的男人站到人群前扫视着人们:“大家都到了吗?时间到了,我们出发吧。”人们纷纷点头跟着男人前行,连浅放慢脚步落在人群尾部,亦跟上人群。
走在前面的人正看地图识路,头顶上有他从未见过的奇丽的蝴蝶纷飞,空气舒缓而干净,让久在办公室的连浅觉得很舒心,正觉得舒心的时候,却多了一个声音来叨扰。
“你好,连浅。”一个眼睛大大的漂亮女子快步走到他身边。看起来很年轻,脸上也是纯真无邪的笑意,像是一个少女。
他本来就是不爱说话且高傲的性子,又记住了蓝岚的叮嘱,便沉稳地没有说话,只是用余光看了看她。
她没有放弃,又向他走的近些:“你看我们都是一个人来的,结个伴方便些,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是连浅,我不认识你。”连浅声音沉沉道。
她眼神稍微有点尴尬,但看着他显然不愿意离开,少女独自纠结了一会。他目不斜视,依旧大步走着,也不管她能否跟上,就这样晾着她,希望她赶快知趣地离开。
“但...我相信我们慢慢就认识了,我们能做朋友吗?啊对了,你叫我星沐就可以!”她爽朗道。
我们能做朋友吗?
连浅突然被她的话勾起了回忆,但还是习惯性地装镇定。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久没出现在脑海里的人,一个故人。
沿途风景变换的同时时间也在流逝。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连浅听见前方的人说:“今天到了第一个地方,大家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连浅低头研究地图片刻,转头在人群中寻找星沐:“这是热河谷?”
“是的。”星沐反应很快,笑盈盈地望着他。他点点头,不想再待在人群中,他其实觉得自己有点社恐。
他走到峡谷的边缘,看见蓝色的水在峡谷下方有生命一般地涌动,似乎还有阵阵热气升上来,他的脸在水蒸气的温柔怀抱下渐渐红润起来,不愧是热河谷。
吃过自己带的饭食,已是午夜,人们大多各自找了地方睡觉休息,连浅却毫无困意,一个人坐在峡谷边缘上,任由悠悠的晚风吹过他白净的脸。
月光洒下悠悠银光,他独自坐在银光中,突然觉得很感慨。一瞬间,前段时间的烦恼痛苦,创业的艰辛都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血。
血就落在他白色的领口,显得妖异张扬。
他擦了擦嘴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虚弱成这样。凉悠悠的风吹动着热河,荡起层层涟漪,他暂时忘了痛苦,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水波,似乎不抬头就感受不到自己的泪水。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大学毕业后再没有流过泪,最困难的时刻,他也不曾这般无用过。可此情此景,他却抑制不住地潸然泪下。他泪眼朦胧地望着月亮,觉得月亮又大又凉,却照不亮他前行的道路。又觉得风这般清凉,却吹不散心中的痛苦。
风刮得越来越猛烈,带起的小石头一个个毫不留情地亲近他,抚摸他,锋利的棱角划破他的手臂,他的肌肤。他知道自己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可身体似乎不受使唤,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半步。
猎猎风声中,天空变得前所未有的昏暗恐惧。飞沙走石间,能听到鸟兽的悲鸣怒吼,我这是...在哪里?
他觉得自己摇摇欲坠,蓝色的河水不断在眼前放大,放大,自己也很快就要融入进去。连浅感到一阵阵眩晕,像是陷入幻境,又像是真实的,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大限将至。深思偶然清醒的时候,还分神为姐姐担心,担心姐姐会为他难过。
他即将掉下峡谷。
他的一生即将结束。
他无能为力,甚至也不想反抗。
他一直极其要强,今时今刻却不想反抗,他累了,需要休息了。
连浅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开始往下坠,耳廓是清澈的风声,风都温柔起来。身体也轻盈不已,真是舒服。
可他还没有完全掉下去,就中途被一股力量稳住,他身后传来几声吃力的喘息,他竟被带回了安全地带。
我活下来了?他的脑子慢慢地转动起来。
救命恩人的声音,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在背后响起,含着一些不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连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