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虚本来已经快要逃出许府大门,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马上就可以重见天日,回到和谐社会……
可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许宣商量,在离大门处一步之遥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沈虚内心挣扎了半天,咬咬牙,终于还是又转身向内院走去……
许宣正在跟小四吐槽沈虚如何抠门,买一首这么好的词连五百两都舍不得,简直是有辱圣贤……
说着说着又突然发现沈虚又出现在了后院当中,许宣惊喜道:“原来沈兄刚刚是去取钱了,我就知道沈兄是个豪爽之人。”
“沈兄准备的是钱引还是银锭?”许宣有些激动地问道。五百两,那可当得上他一半的身家了,不是个小数目,按照他现在入不敷出的状态,不由得他不激动。
沈虚脸色有些难看,一时接不上话。他认识许宣的时间不算短了,此前也没有发现他是个爱财之人啊。许县令家风醇正,清白世家,从来不屑于黄白之物,这许宣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难道是考妣亡故,释放了天性……
许宣见他脸色不自然,便知道这买词的钱是没戏了,转身吩咐小四送客,又恹恹地躺了回去。
“哎……许兄……许兄且慢,沈某还有一事要与许兄相商……”沈虚见许宣下了逐客令,心里一紧,急忙说道。
“与银子无关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小四,送客。”许宣挥了挥手。
“有……有关……刚才那五百两与沈某要说的这件事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哦?”一听到银子,许宣立马来了精神,端坐起来问道:“何事?”
沈虚捂着嗓子,艰难地说道:“许兄且让我喝口茶,润润嗓子……”从刚才第一次进门到现在,一直处在被许宣逼走的边缘,他还没顾得上喝一口水,又说了这许多话,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了。
“咕咚……咕咚……”
三杯茶水下去,沈虚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他又端起了沈大少爷的架子,望着许宣说道:“许兄不妨猜猜,沈某要说的这件大事与许兄有何关系?”
“小四……”许宣不耐烦地喊道。不知道这沈虚哪儿来的臭毛病,说个话跟癞蛤蟆一样,不弄他一下,就不会动……
“哎……哎……沈某是想与许兄合作,出诗集。”见许宣面色不善,又要轰人,沈虚急忙说道。
“哦,出诗集啊,你早说嘛。”许宣变脸似的换上一张笑脸喊道:“小四,给沈兄添茶。”
“谢……谢谢许兄……”沈虚趁喝茶的功夫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许宣,这跟他印象中的那个书生完全判若两人,尤其是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简直赶得上他的老爹了。
和他聊的这一会时间,沈虚发现他跟不上对方的思维了,或者说除了钱,完全没有和许宣聊到一块去,既然要跟对方谈生意,充分了解自己的合作对象是非常必要的,他觉得自己从现在开始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许宣了。
“沈兄刚刚说,要和我出诗集?”许宣出声问道。
“哦……对对,出诗集。”沈虚回过神来,又接着说道:“前几日许兄为在春梦阁,为救愚弟所作的那首《浣溪沙》实在是精妙绝伦,令人叹服……”
许宣打断了他并不真诚的马屁,厚着脸皮说道,“五百两,那首词就是你的了。”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拿着前人的词作来卖钱是一件多么没有道德的事情。
沈虚打了个哈哈,说道:“许兄说笑了,诗词这种高雅之作,怎能用金钱来衡量呢?那不是有辱斯文吗?我辈皆是读书人,谈钱便俗气了……”
不谈钱,你跟我说出什么诗集,难道还想白嫖?
许宣叹了口气道:“也罢,那首词本就是以沈兄的名义作的,何况以我二人的亲密关系,便是送沈兄一首词又何妨。”
“多谢许兄……”
“沈兄不必客气,这词也送了,事也谈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这就请沈兄回去出那诗集吧,许某就不送了。”
许宣突然抬头喊道:“小四……”
“啊!?又来……”沈虚已经记不得今日是第几次被许宣下逐客令了,他快要疯了,这许宣就不能等人把话说完吗?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谈生意了……
“许兄……许兄……”不等许宣说完后两个字,沈虚赶紧插嘴道:“这出诗集,一首词还不够啊,按现在市场行情来看,至少也要十首起步,还请许兄不吝佳作,与愚弟一起合作。”
“沈兄,做人要知足啊。送你一首词已经是看在我们如此亲密的关系上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可沈兄你竟然一开口就要我白送十首。如此丧心病狂,真是令人震惊啊!”许宣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沈虚若还听不出许宣话里有话,那他就白当这么多年沈记书铺的少当家了。他急忙赔笑道:“许兄误会了,许兄误会了呀!沈某怎么可能让许兄白送呢?若许兄愿意将所作诗词交于我沈记书铺代理出诗集,每十首我们出一册诗集。诗集售卖所得利润我们沈记书铺愿与许兄七三开……”
废了那么多口舌,这小子终于上道了,许宣感觉自己之前像对着个傻子在说话。早谈钱不就完了吗?
“沈兄刚才不是说用黄白之物来衡量诗词,乃是有辱斯文吗?”
“真宗皇帝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们不就是从这诗集中赚来金银吗?何错之有。若是诗集不能赚钱,那不是打真宗皇帝的脸吗?”
“呵呵,可我们朋友一场,谈钱岂不俗气,伤了感情?”
“圣人云,亲兄弟,明算账。许兄大可不必顾忌。”
果然,商人的嘴,骗人的鬼。什么话到了他们嘴里都变得有铜臭了……不过,钱的味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闻的……
“五五开。”许宣伸出一只手掌,坚定地说道。
“许兄,最多四六开。”
“你四我六?”许宣斜瞥了他一眼说道。
“许兄,是我六你四……”沈虚无语的说道。
“五五开。”
“……”
沈虚虽然不懂鉴赏诗词,可他知道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杭州城各大青楼妓馆、茶楼酒肆里都有人在唱这首《浣溪沙》,许多大儒老生听过后,甚至认为其有周美成遗风。
周美成是谁?他的诗集到现在还是他们沈记书铺的畅销榜排名前三,光是凭周美成三个字便能价值千金。只要把许宣的诗集一包装,一炒作,必然大卖特卖,他沈记书铺只要拿下了首发权,行业地位必然会又上一个台阶。
沈虚不懂词,但他知道许宣的词肯定值钱。
他略一沉吟,便答道:“好,许兄,就五五开。不过,你只能将你的诗词交于我沈记书铺出版,不然便算作违约。许兄以为否?”
许宣早就猜到沈虚会答应,毕竟纳兰才子的词,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不会忽视掉它的光芒,就算是提前几百年,在这华夏文化顶点的宋代现世,也不影响他的耀眼。
“好,一言为定。”许宣爽快地答道。
“许兄爽快,那你我二人便击掌为约。”沈虚伸出手说道。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