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两篇,三篇……直到写满了整整五张纸后,许宣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他揉了揉微微发酸的手腕,认真地欣赏起自己的书法杰作。真是赏心悦目啊……
他想到以前每次上书法课都要被书法老师当成反面典型来批评,说他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写个毛笔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下笔的时候抖抖抖抖抖个不停,还说就算是在一只鸡的喙上涂墨,让它在纸上啄出来的笔画都比他写得稳……
屈辱啊,他竟然还不如一只鸡。
书法可以说是许宣前世的噩梦,他在其他方面都比较优秀,甚至还学会了川剧变脸,但就是和书法八字不合。
他十分羡慕有些人就算拿个拖把沾点水都能在地上写上一篇《长歌行》,他拿着毛笔却连一个“一”字都写不直……,所以最简单的书法课他还挂了科,并且重考了两次,最后书法老师实在不想再看到他写的狗屎才勉强给了通过。
每次想起这屈辱的往事,许宣都倍感心酸。虽然他现在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可惜再也没有机会像那个书法老师证明他行了。
不然,他一定抓一只鸡来当着书法老师的面来一次人与动物之间的较量,看他还有什么怪话可说……
“少爷,起床了吗,出来吃饭了。”
小四在房外喊了一声,打断了正在神游天外的许宣。他收起思绪,抬手摸了摸肚子,睡了那么久,确实有些饿了。
许宣起身推门走了出去,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四问道,“小四,现在几点了?”
小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答道:“啊,少爷,你说什么?”
许宣怔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是个古人了,说现代白话没有人能听得懂,于是他立马想了想前世电视剧里的台词,然后又说道:“我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少爷,已经午时了。”
今天睡得挺久的,许宣心里想到。
“走吧,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饭啊”
……
刚才吃饭的时候,许宣又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比如,吃饭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左侧的位置,脑子里面浮现出了以前“许宣”在这里吃饭的场景。
画面中,许父坐在桌子上方,面对着门的位置,许母与“许宣”相对而坐,在许府的两侧,小四坐在下方。
许府人丁不旺,许父为官清廉简朴,家里也没有奴婢仆人。所以,加上小四许府一共也就只有四个人而已。
小四是许母在在外面捡回来的孩子,抱回家时,还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只会哭啼,那一年“许宣”一岁。
小四从小就生活在许府,和“许宣”一起长大,同吃同住。许父许母把小四当成他们的孩子看待,“许宣”也把他当作亲弟弟。
许宣脑子里面浮现出了一幕幕“许宣”一家人在饭厅吃饭的场景,从“许宣”小时候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到近两年来变成和小四两个人吃饭的冷清。
他慢慢吸收着突然出现的记忆,“许宣”一家人的形象也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不再只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奇怪的是,虽然他继承了“许宣”的记忆,但却对这些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多少感触。换句话说,许宣从头到尾只是像一个观众一样在观看着“许宣”记忆中的画面,他并没有参与到这些记忆中去,没有办法做到“许宣”一样的感同身受。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他和“许宣”毕竟是两个人,就算继承了他的记忆,但“许宣”的情感、爱恨却都随着“许宣”的消失而消失了。
人实际上是由灵魂与躯体两部分构成的,灵魂就是七情六欲;“许宣”的躯体还在,但灵魂离开了,因此,“许宣”的七情六欲自然也就没有了,留下来的只是这具躯体所拥有的客观记忆而已。
他的灵魂进入了“许宣”的躯体,那么现在的许宣,就拥有了两个人的记忆和知识,但只有他一个人的情感。现在的他,还没有完全继承“许宣”的全部记忆,只有一少部分。
许宣仔细想了想他是怎么继承记忆的。第一次的时候,他是翻开了桌上的《荀子》,看到了“许宣”在书中做的笔记,然后心有所动,提笔就写出来了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字迹与书中笔记一般无二;第二次的时候是刚才他坐在饭厅吃饭,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许宣”的位置上,记忆便像纪律片一样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了……
根据今天两次出现记忆画面时的情况,许宣推断,他应该是需要接触到那些记忆相关的场景或物品时,相关的记忆才会出现。也就是说“许宣”的记忆其实不是一次性灌输的,而是分成了若干部分并且隐藏起来了,他要找到相应的“线索”或者说是“钥匙”才能打开那些记忆。
理清了其中关键,他也长松了一口气。一是庆幸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可以生活的底气,毕竟与他装成失忆然后从头来过相比,继承记忆要容易得多;二是庆幸以后他的身体里不会有“两个灵魂”,许宣就是他,但他不完全是“许宣”。
昨日回到许府,因为累得厉害,他匆忙吃过饭就回房休息了,还没来得及看看许府是个什么样子。许宣决定抓紧时间吸收一些记忆,也好更适应现在的生活。
在宅子里面走了两圈后,看到了许多脑海中熟悉的场景,关于许府的记忆也都一一浮现了出来。
许府不大,只是一个简单的二进院的宅子。大门进来便是前院,院子只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大门正对的房子是会客厅,然后是两间厢房和厨房;会客厅后面就是后院,是许府一家人的内院所在,正中间是许父许母的房间,左右两侧分别是许宣和小四的卧房……
内院里也没什么装饰,除了桂树下面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在记忆中,“许宣”对这棵桂树有很特别的感情,以往每年到了桂树的花期,许母都会采摘一些桂花给“许宣”和小四做些桂花糕,许母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腻,糯而不粉,“许宣”总是会吃很多。
小四看着咂了咂嘴意犹未尽的“许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份桂花糕,于是就大方地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拿给了怎么都吃不够的“许宣”。
可自从许母走之后,“许宣”就再没吃过桂花糕了。
画面跳到最近两年,他看到“许宣”每到桂树花期,便会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上很久很久,抬头看着眼前开放得灿烂的桂树,不发一言......
(感谢读者“金十岁猫妖爱小鱼”的推荐票,拜谢!前期作者更新得有些慢,可以养一段时间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