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星。
白宫被一堵高墙围着,里头的人莫不是插上了翅膀很难翻越。白雪背贴着墙,坐在墙根上,手里的香烟燃了一半。很难相信她是枪皇白尘的女儿,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娇气。
白雪一身透着痞子气息,若非胸脯微微隆起,不然看不到一点女子的气息。一寸长的头发仰梳着。一件黑色衬衣,外加男式黑大衣,足蹬一双黑靴子。
确实在她的身上男子的俊气盖过了女子的英气。很少有女子有像她那样的高鼻梁,单眼皮下一双水汪汪的黑珠子。小巧的嘴唇没有涂上如何的唇膏,纵着一条条纹路,但绝不是裂开了的。身上除了左手小指上带着一枚银质小戒指外,再无其它装饰。
白雪吸了一口烟,抬眼看见登风走着小碎步过来,在她对面不远处站定,默默地看着她,不言语。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白雪没有变化姿势,鼻孔里缓缓流出青烟。
“办好了,”登风定定地说,“借你父亲的手除掉了黑里黑,现在大江南北所有毒品生意都是我们的。”
“可惜了,一匹狼就这样死了,”白雪惋惜地说。
“黑里黑是条毒蛇,留着总有一天是个祸害。”
“你说得对,所有大江南北的毒品生意都是我们的了,但是东部的大海,还有西域的大漠呢?”白雪起身,没有拍屁股上的灰尘,“东部海域有枪王西里,他是一个中规中矩、老实本分的人,能坐上枪王的位子全靠一身蛮力和赤胆的忠心。西域大漠有聂二,他可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我知道你的想法,”登风蹙了蹙眉,“但大海和大漠都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领地,我怕......”
“怕什么,”白雪打断登风的话,“狡猾的老狐狸我看起来是个挑战,我决定了,下一步,大漠。”
“聂二来了,你知道吗?”
“当然,”白雪扔掉烟蒂,“他明天要回边城,”自顾自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边城有狼人出没,你知道吗?”登风神情很复杂,很显然,这可怜的家伙爱上了白雪。
不过他不配,至少登风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我知道,”白雪没有看登风,点燃第二支烟。烟雾没有吸进肺里,她没有烟瘾,只是迷上了眼前烟雾缭绕的感觉。
“我要去父亲,”她接着说,“你歇着去吧,看样子这些日子里你没睡好,辛苦你了,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有我撑着......”
***
白尘倚靠在办公室唯一的那张沙发上,指间夹着雪茄,没有看坐在离他最近的木椅上的白雪。
白雪却盯着他瞧,像在盯着生日蛋糕上的一只苍蝇。
“父亲,边城有狼人出没......”
“你听谁说的,”老爷子打断她,顿了顿,“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四大枪王中以聂二的实力最强,”白雪严肃地说,“再加上他久居大漠,那里恶劣的坏境磨砺出了聂二和他手下的枪侠铁一般的体魄,父亲常说要平衡,但是真的能平衡得了吗?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老爷子微微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盯着白雪,一直以来他都把她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女儿看待,老爷子万万想不到,白雪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什么机会?”老爷子故弄玄虚。
“削弱聂二的机会。”
老爷子沉默了半晌,“话虽如此说,但是你知道吗?狼人的确是一个不小的问题,比起要平衡四大枪王的实力那要重要得多了。”
白雪狡黠一笑,她早已算到了这点,“所以,父亲,我要去边城......”
“胡闹,”老爷子猛地坐直了身子,“且不说那里现在有狼人出没了,单是那里恶劣的环境就能把你摧毁。”
“父亲,”白雪皱了皱鼻子,“你为什么总是小看我呢?就因为我是女人吗?”她冷笑,“男人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男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也能做。”
老爷子了解白雪的脾气,她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哈哈哈......”老爷子大笑,“你真他妈以为你比男人强,你真他妈以为大漠是温暖的被窝,你真他妈以为......”
老爷子激动之下说了很多“他妈的”,这话曾经是他的口头禅,不过很久没说过了,现在说起来一样顺口、流畅。
老爷子是痞子出生,那股痞子气融入了骨子里,不可能再改变。一直以来他都想做一个有教养的人,以此来磨灭自己卑贱的出生。但是就算他能骗过所有人,可始终骗不了自己。还往往在情绪失控的时候露出本性。
“父亲,”白雪坚定地说,“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成不了雄鹰;花瓶里的松柏入不了云端。对,我不是男儿身,可我也想做天空的雄鹰,云端的松柏。”
老爷子神色稍稍缓和,眉宇间闪动着一股莫名的骄傲,他想:也许是我对她太过保护了,她为何不能成为那天空里的雄鹰,云端的松柏呢?
“你长大了,”老爷子轻笑,“你真的长大了,但若是那大漠的风吹疼了你的脸,吹疼了你的心,你就回来,父亲永远不会耻笑你的软弱......”
“女儿也永远不会给父亲丢脸,”她决定地说。
“明天一早随着聂二出发吧。”
白雪点点头,起身,“父亲,早些歇息吧,不要太过操劳了。”
“我自有分寸,下去准备吧。”
白雪走了之后,老爷子看着木天信说,“天信,找聂二来。”
“是,”木天信毫不迟疑,出了房间。
***
聂二坐在木椅上,看着老爷子。跟前的红木方桌边上放着一杯红酒。
老爷子摇晃着手中酒杯,喝了一口,“女儿长大了,拴不住了,”再喝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聂二一头雾水,蹙了蹙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将酒杯放回原来的位置。“好喝,好喝,”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也知道白雪任性,使起性子来没有人能拦得住,”老爷子放下酒杯,点燃一支新的雪茄,抽了一口。
“怎么会呢?小姐最听您的话了。”聂二已猜出了老爷子的三分心思。
老爷子有些不悦,咬住雪茄没吸,定定地看着聂二,片刻,拿下雪茄轻笑,“白雪要在边城玩几天,明天同你们一起走,”老爷子顿了顿,“你别多想,找你来是让你别多想,小孩子只是去玩玩,没别的意思。”
“枪皇,多心了,”聂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我只是担心小姐受不住大漠恶劣的环境。”
“放心吧,自己的决定,遭罪了让她自己受着,”老爷子狡黠一笑,“但我膝下可只有这个女儿,我不希望她受伤害。”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聂二知道再拒绝可会不讨好的,随即换了一副面孔,“在大漠上,只要有我在,小姐就一定能安然无恙。”
“哈哈哈......”老爷子一口喝光杯中酒,“这下我就放心了。”
***
边城,黄昏。
一只秃鹰落到窗外,脚跟上绑着一根竹筒,秦天猛地抬眼,一眼便认出这是聂二的信鹰,慌忙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窗边,抚了抚秃鹰的翅膀,解下竹筒,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明日下午到达,边城一切可好?
秦天拿着纸条,顿住了呼吸,空气似停滞了般,过了一会儿他才深深吐了一口气。边城王就要回来,而边城已经一片混乱,他该如何向聂二交代,心想至此,心乱如麻。
庞龙手拿一杯酒,没有喝,定定地看着秦天。
庞龙起身,走到秦天身旁,“发生什么事了?”
秦天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庞龙,“边城一团糟,我该如何是好?”
庞龙看了一眼纸条,“眼下除了实话实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秦天瞪了庞龙一眼,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去,“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势,一切只有等聂先生来了再做打算。”
秦天重重叹了口气,神情充满了悲伤与无奈。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秦天拼了命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他恨死了自己,但是什么也不会改变。
秦天拿起纸和笔,想了想,而后飞快在纸上写下:金白发造反,东军已落到了阿成的手中,其中有狼人参与的迹象,边城已一片混乱,还请聂先生速速赶回!
写完,吹干墨迹,将纸张叠成条状放进竹筒里,系在秃鹰的脚跟上。
秃鹰飞走了,秦天定定地看着,像一座仰望天空的石雕人。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