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淳于神医的二弟子真腊来见,关大海有些不大乐意。他一晚上没睡,脑袋昏昏沉沉,只想打个瞌睡。
但是,自己前脚才离开鬼门台,后脚真腊就赶过来,而且铁生还陪着,那必定不是小事。自己不见,那是肯定说不过去的。
关大海请真腊坐下,令罗森岩府上的杂役给自己和真腊泡来两壶浓茶。
真腊等关大海喝了几口茶,这才不慌不忙说:“大龙头,我奉师傅之命,来向您讨要三个人。”
关大海其实刚才在请真腊进来就座以前,已听铁生简要地汇报过。他心里盘桓来去,觉得这事不好答应。
不说审讯还在进行。即使已经审讯完毕,可能也不好把那个老头和女子交给真腊带去鬼门台。留着这两人,肯定还有用处。
至于衣衡,那是更不可能交给真腊带去了。姑且不论关大海正在考虑是否去参加齐天堂九月份的盛事,魁门与齐天堂之间,其实处于一种又爱又杀的复杂关系。
此前林澹杀了齐天堂上任天行仙许南金,此事严格说来,还未真正善后。关大海知道,虽然自己和齐天堂大圣人颜规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但因为此事实在曲折,不便明说,所以齐天堂内部其实很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对林澹甚至魁门抱有敌意的人,据关大海所知,大有人在。
在此情形下,如果还将衣衡送去给林澹换血,岂不是火上浇油。而且衣衡是齐天堂的天行仙,身份非同小可。淳于神医完全是从行医的角度来考虑,为了救林澹,其他事情都不会想。但关大海作为魁门大龙头,可不能不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到。
真腊瞧见关大海一直沉吟不语,觉得非常奇怪,说:“大龙头,我带了林堂主的血样过来。咱们可以先采一点那三个杀手的血,看是否和林堂主的血相配。如不相配,那就根本用不着他们,您也就不必犯难了。”
他听说来了三个外人,也没多项,就把齐天堂的衣衡也算在冒国血鹰之列。
关大海哈哈一笑,心想淳于的这个老徒弟真是头脑简单。自己为难的事,他怎么就不能够理解呢?摇头说:“真腊医生,我看这事不好这么办。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偏偏这个真腊在鬼门台呆了一百来年,待人接物傲慢惯了。一旦身入鬼门台,不拜龙头不拜亲的观念,早已深入他的骨髓,还把这句话真是当作了至理名言。
对于什么大龙头、二龙头、堂主、法师之类的人物,其实发自内心是不以为意的。他心中的神明,这世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师傅淳于。
加之关大海年纪比他小了上百岁,那更是小字辈。竟敢摆大龙头的架子,拒绝自己师傅的指令,真腊顿时脸色一沉。
他想也不想,站了起来,说:“大龙头,你不下令,那我自己找他们去采血。”
铁生想不到真腊如此不通世事,赶紧拦在门口,阻止他出去,笑道:“真腊医生,还请稍坐,听大龙头和你商量。”
真腊哪里耐烦听。救人的事情如此紧迫,每慢一瞬,林澹血管里的铁钉就向心脉前进一毫。这不但事关林澹生死,更关乎师傅一世英名,关乎自己作为淳于的弟子,今后在鬼门台的地位和脸面。他不想再听啰嗦话,对着铁生将手一拨。
铁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横向撞来,就如一个巨大的石锤,重重地撞击在自己的胳膊上。
铁生的功夫不弱,是魁门少年弟子中的佼佼,不然也不可能被选拨为关大海的贴身侍奉。但即便如此,他也禁不住真腊上百年的功力,顿时被拨弄得往旁边一个趔趄。好在他反应极快,而且因为年轻,身姿非常灵敏,双脚赶紧往侧面横抢几步,卸去了真腊这股横拨的霸劲。
关大海想不到真腊竟敢在自己的面前撒野,脸色一沉,伸指对着他的后背遥遥一点。
真腊拨开了铁生,正要抢出房去寻找冒国血鹰,但是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股极细极微的力道破空而来。
他知道必是关大海出手,可一点也不畏惧,运起真气,布满后背,将衣服都鼓了起来,犹如一个十分坚硬的盾牌,护住了后身。脚步一点,就往门外飞去。
可是他才一飞起,那股极细极微的力道已经贯穿了的他后背真气,就如一支利箭射穿了盾牌。
真腊感觉到背上像是被一只蚊子叮了一口,一股猛然的刺痛,令得他布满后背的真气嘎然而泄,顿时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但他还未跌到地上,两股十分柔和的力气托在了他的左右腋下,将他稳稳放在地上,才没有当众摔倒出丑。
在房间外侍卫的魁门弟子都已听见房间内传出的一声巨响,那是真腊猛然一拨,撞开了铁生的声音,众人都觉得有异,纷纷扑了过来。
但还不等大家赶到门口,忽见真腊同如一只大鸟,从门里展翅飞出。
但这只大鸟飞到一半,却像被猎人射中一般,失去了平衡之势,从空中跌落。
众人还来不及吃惊,又见真腊双手架起,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托住,稳稳放在地上。
这时他们才赶到房间门口,看到关大海站在房屋正中,袖手而立,脸上似有怒色,但比较平静。而铁生站在门内不远,一脸怒色,狠狠地盯着真腊。魁门众弟子不知发生了什么,都有些莫名其妙。
真腊转过身来,一脸通红,将他的白发白胡子衬托更加分明。
关大海没有让他当众出丑,那可真是保留了他的颜面。真腊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了将近百岁的关大海,原来真不可小瞧。
铁生见关大海脸色阴沉,但是没有说话,心思电转,明白大龙头至少暂时不想把这件事弄大,立即对闻声赶来的众魁门弟子说:“没事,忙你们的去。”
这时罗森岩也听到了报告,但不知确切的消息,已经飞步赶来。
关大海看到了罗森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忽然哈哈一笑,对罗森岩说:“淳于神医还真是高人,不但医术申神通,功夫造诣也是惊人。刚才我请真腊医生演示了一下淳于神医的飞鸟神技,可惜你没有看到。”
真腊脸色涨得更加红了,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得有所表示,便抱拳对关大海说:“大龙头,真某献丑了,请大龙头原谅。”
关大海哈哈一笑,招手说:“真腊医生快进房来。你演示神技,可让我饱了眼福,心情愉快,可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跟你商量一下。”
真腊见关大海笑得十分从容,终于心生惭愧。他想,关大海不亏是关家的后人,心胸大度。自己刚才可真是倚老卖老了,糊涂莽撞。
他走进房去,恭恭敬敬站在关大海面前,和刚才进来时大剌剌的架势大相径庭。
关大海又对罗森岩招手,“森岩也进来,听听我的这个主意好不好。”
罗森岩毕竟心思灵慧,隐隐猜出了一些曲折。但是既然关大海不明说,他就根本不会去碰,也就一笑,说:“好,请大龙头示下。”其实他刚才并不在场,对于真腊为了什么事匆匆来见关大海,完全不知内情。
关大海回身坐下,端起茶壶,仰脖喝了几口,才说:“真腊医生,冒国这两个杀手,我们还有用处,要通过他们查找是受谁的主使来暗杀林堂主,所以暂时要留他们的性命,不能送去给林堂主换血。
还有一个是齐天堂的天行仙,现在基本查明了,他跟这事也没有关系,所以要以朋友之礼相待。
但是呢,林堂主是我们的亲兄弟,不能不救。我有这么一个主意。”
他转头对着罗森岩说:“森岩,请你立刻召集二十名年轻力壮的缙云堂弟子。另外,速派人通知白云堂申贵,请他召集一百名白云堂弟子,限定半个小时之内,赶去鬼门台集合,听从淳于神医的指令。”
真腊已经听明白了。尤其听到有一百二十个人可用,只要从中有二十至三十人和林澹的血样相配,就足够为林澹换血。而且因为人多,每个人抽的血不必太多,也不会伤及这些人的性命,不禁心花怒放,觉得关大海的主意十分周全。
铁生在一旁看到真腊眉开眼笑,心里也觉好笑。他想,真腊老头还真是命大。
魁门弟子们暗中有个传言,说关大龙头早已跻身四海惊龙英雄管的“赤璋”级别,这在目前的魁门之中,是绝无仅有的功力高段位。
大龙头如果动了真怒,不要说一个真腊,鬼门台的四大神医全部加起来,也无法匹敌。更何况他还是大龙头,你以下犯上,白白丢了性命,别人也不会说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