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到学子们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是六教习的激将法,同时学子们也跃跃欲试着,入学这两年他们都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今天终于有一个外人,定要放开手脚好好让六教习看看他们的厉害。
霍北寒向着陈不二招了招手,示意陈不二过去。
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陈不二到了老六面前。
老六只是看了看陈不二,甚至没问他的名字。
随后他看向霍北寒,“你安排吧,我看戏。”说完便翘起二郎腿,蒙起了脸。
他看不上陈不二,像他们这种心高气傲的就是这样,他们不屑于那些胆怯、无能的人。而老六不仅仅面上心高气傲,他是一个真正骄傲以至于傲娇的人,骄傲者的共性,迎难而上,因为他们骨子里就是这样。
“一个一个来,你们谁先。”霍北寒笑着问到。
“我来。”一声清脆,人也上了前来。
一个精神的小伙,手里也握着一柄直刀。
祈北,玉海境修士,霍北寒点了点头。然后众人便散开,围成了一个大圈。
“太学,祈北。”祈北抱拳示礼。
“陈不二。”陈不二只道了自己的名字,他俱了,怕给远方的众人蒙羞。一个不惧战场的人之所以畏惧,只因为有时候人之言行比敌之刀口更加锋利,刀割血肉,言行却可诛心。一个从黄土里来的小子,要来见这天下的骄子们,本就不如面色平静的那颗心在此之又已然被践踏过两次。
在这些个名满天下的太学先生面前他又如何能真正的无视,如何能真正站得笔直呢?
礼毕后,祈北瞬间拔刀,刀芒向着陈不二直劈而来,修士的好处啊,体内的灵聚成的芒。
陈不二的刀更快也更利,对于陈不二而言,只要手里有刀,碎掉一道灵芒还不简单。
只是刹那间又迎来四道刀芒,陈不二都一一对应,但他的心顿了,他的刀也没有了那锐意。祈北一次次的压制过来,陈不二一次次的守住,机械式的守着。祈北渐渐的急了,他直接贴了上来,想在近身中直接取得胜利,以一个漂亮的方式。他的刀离陈不二越来越近,甚至于那一瞬间,陈不二看着刀尖从眼前划过。急忙的逼开了祈北,陈不二看着自己的刀,那新磨好的直刀刃间有了些许缺口。他想起了石威的教诲,爱自己的刀就要像爱自己的身体,不要做无谓的碰撞,要尽量避免伤到自己的刀刃,那严厉的面孔,一幕一幕。
陈不二恍然醒悟,自己仅余的刀,也要被自己玷污吗?
祈北操刀来到的瞬间,陈不二锉过他的刀刃,从他的胸间划过。
竹椅上的老六坐了起来,那道完美的锉刃声让他不再觉得枯燥,他再一次细细的看着陈不二,那个持刀的少年。
“承让。”陈不二轻轻的道。
他的面上已不见半分阴沉,半分畏意,暂时他只在意手里的刀,这样的陈不二才是真正的陈不二,没有落寞只有当然。
祈北看着陈不二,面上是难言的震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有绝学没有用出来。追求修士所寻找灵的力量的人,往往忽视技艺的细节,而恰巧技艺这种东西最为精细,以至于毫厘之间。
祈北行了一礼,脸上有懊悔,还有些挂不住。
“太学,焦岭。”蕉岭上前,握着大金刀示礼。
陈不二还礼。
焦岭只是先看着陈不二,在他们那届学子里,他的天赋排在了往后,但他的实力却在前列。或许适当的逆境更能激发人的斗志。
陈不二看着焦岭,他不想浪费时间,他本来就烦闷着,只有操刀的那一刻他才能真正的忘掉所有,翻手持刀,陈不二便向着焦岭而去。
焦岭不慌的抽出大金刀,刀上泛着一成淡淡的绿芒,玉海种道,只不过还差些火候,那海还未种出他的道丹。
老六第一次仔细看了看焦岭,他没有想到焦岭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要结出他自己的道丹了,就不再是轻易可以死去的生命了。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的那些个学生,他们还是不差的,是啊,太学每年收的这三千人怎么可能差呢?那可以说是大汉朝每年天赋最高的三千人啊!
焦岭生于蕉岭县,其父为蕉岭的太守,父亲从小告诉他,人就要像蕉岭山一样,不争不恨,要泰然自处。他进了太学,花了一年来调理好自己的心,重新铭记父亲的教诲,他已经能不争不恨了。所以他习了《岭刀决》在自己的玉海里种下了那蕉岭山。
大金刀斜拉出一道刀芒,他想封死陈不二的变数,逼陈不二下一刀与他硬碰。
陈不二避开了那道刀芒,变数已尽,两人便拼了那一刀,还好是玉海种道的路子,力量没有武炼那般刚猛。
但那大金刀依旧稳得出奇,陈不二还不明白玉海种道的力量,其中的玄妙。
但也恰是如此,他能依他自己的判断行事,每一个刀客的刀术都是他们自己在无数次的交手中总结创造出来的,前人的经验终究无法替代实战中磨练的智慧。
越是贴近,便越是挑战持刀人的技艺,比拼便越驱与精细。锉刃,贴刀,巧守,等待对手犯错,或逼迫对手犯错,陈不二仿佛成了一个刀的艺人,他真正的进入了刀术的大门。他的刀艺到了毫厘之间,悬于发丝之隙。
老六在旁边看着,想着,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少年的强处,他是樊水巷的老六,江湖里的六爷。
樊水巷老六,本名许鎏瑬,出生便是天下富贵者,是四海商行最小的少爷,上任许家家主许万富的最小的儿子,而今许四海的弟弟,四海商行的六爷。他成为现在这样,只因为他无比骄傲。
世人提起他不会说他是四海商行的许鎏瑬,只会说他是樊水巷的老六,尊道一声六爷,那个一人灭掉一寨的老六,天下可数的人之一。
汉北最大的匪寨,黑风寨。年幼时四海商行花了能够刷一遍长安车道的黄金赎回了许鎏瑬。许鎏瑬永远不会忘记那几天,骄傲的人都这样,那样的侮辱比杀了他们更残酷。
自那以后长安街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只是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天下负盛名者走进许家深院,直到十年前,他进了樊水巷。
而后在三年前,他一人在外飘荡数月找到了黑风寨,然后全寨上下,鸡犬不留。
那个月,许家的车辆在长安街道上就没有停过。从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因为四海商行而记住许鎏瑬,人们只知道樊水巷老六,那些个不怀好意者在动四海商行时也只会记起樊水巷的老六。
没有人知道三年以前他的过去,人们只知道三年里和他的现在,樊水巷老六,太学六教习,四海商行的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