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蛰一剑斩开燃烧的木门，将尾随其后的赛博特拉了出来。
“小少爷。”
赛博特摔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您施展魔术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它的杀伤力？”
徐蛰摇了摇头。
他蹲下身子，拍灭流浪汉衣服上跃动的几粒火星后，将目光挪至身后的房间。
员工休息室内，火光映染。
烈焰从地表升腾，窜起足有几人之高的火苗。焦烟向四处蔓延，将烟中所带的炽火传播给一切可以燃烧的助剂。
木制的房梁不堪重负，垮塌落地。它熊熊燃烧，内部不停地响起木头吱嘎爆裂的声音。
“赛博特。”
徐蛰将手伸向从房间门框外溢而出的红焰。
火焰滚烫，但它们仿佛拥有智慧。每当少年魔术师的手将要触及火苗，它们便会自行绕开，甚至如细水般向内流去。
“小少爷，您尽管说。但在您说完之前，请让我先休息一会。”赛博特半闭着眼，有气无力。处在室内温度节节攀升的火场，这位可怜的流浪汉只觉得自己快被烤晕了过去。
“很不幸，赛博特。我只说一句话。”
魔术师的眼帘之中映入一道漆黑的长影。他一直在等待，却也不愿看到的场景。
“我们得走了。”
火焰呼呼燃烧。
赛博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他隐隐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动力拳套即将蓄力完毕的引擎轰鸣。
蓝光一闪而过。
燃烧的房梁冲天而起，在半空裂成数十块变作黑炭状的碎木。
“您说得对，小少爷。我们应该走了。”
赛博特轻吸一口热气。
他目睹伊卡拉亚的刺客身披烈焰站起，头也不回。
……
法术位：0/3
魔力指示物：0/5
徐蛰关闭属性面板，眸光停留在柜台上方悬挂的时钟。
20:00:00。
绽花之月，月神黛安娜为大地蒙上月纱的一刻。
——还有四个小时。
他从怀里抽出纸牌，合上双目。
【系统提示：您当前的法术位和魔力指示物无法满足‘提尔拉姆的卡牌：命运/蓝（1/3）’的使用需求。】
冰冷的诺克希语在少年魔术师的耳边响起。徐蛰会意地睁开眼，轻轻点头。
在他身后，流浪汉赛博特推开大厅的玻璃门，小跑了进来。
“小少爷。”赛博特停下脚步。
“嗯？”徐蛰回过头。
流浪汉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所有客人和侍从都不见了。”
“是伊卡拉亚家族的人联合特维斯将他们清出了场。”贵族少年道。
“清出场？”流浪汉缓过气来。
“一个约定俗成的贵族规矩。”徐蛰解释道，“了却恩怨、清除敌人时，贵族们会尽可能地不殃及无辜。一是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暴露自身实力；二是在彰显他们仁慈的同时，不惹上难以察觉的祸患。”
“祸患？”
“嗯。第八纪元，有两位祖安炼金男爵在满月之夜决斗时，不慎伤害了一位路人——城市传说中的‘怒兽’沃里克。他们中的一位被狼化的沃里克咬碎了头颅，另一位被利爪横切成均匀的两半。”少年魔术师瞟了赛博特一眼。
赛博特一默。他缓缓举起手来，有些不好意思。
“小少爷，我算不上祸患，但应该也属于……无辜吧？”
“你真的这么以为？”徐蛰问。
“自欺欺人罢了，西维尔先生。”赛博特长叹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所穿的斗篷。
虽然沐浴前委托侍从清洗去味，但只要稍稍凑近，依然还是能闻出浸透在衣物里微乎其微的海腥味。
在葛兰铎桥，伊卡拉亚家族刺客们的第一次刺杀看起来仅针对徐蛰。但赛博特心知肚明，刺客们并没有将他排除在外。
徐蛰·斯维因·西维尔和他交换了衣物，并去面见了伊卡拉亚家族的大人物。
现在的他，在大人物和刺客们的眼里等同于徐蛰的同党。
“可我算得上是这个年轻人的同党吗？”赛博特扪心自问。
他突然想起他的前任搭档，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豪爽男人。
当双管散弹枪的枪口抵在他的脑袋上时，赛博特甚至认为那位一直以来厌恶背信弃义之举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轰碎他的头颅。
但马尔科姆，当初的你又为什么会放下枪，选择相信我呢？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赛博特。”
流浪汉抬起头。
“以后不必再叫我西维尔先生，直呼我的本名即可。”
“你是我的伙伴，我是你的同党。如果你不介意，请叫我徐蛰。”
少年魔术师背对他的同伴，从腰间拔出被剑鞘封存的长剑。
“是诺克萨斯的剑。保养得真好！在皮尔特沃夫，也有诺克希的子民吗？让我仿佛重回故乡。”
长剑出鞘。
从少年的左侧划出，升至头顶，然后又落向少年的右侧。
干净利落，宛如一轮明亮的月光。
——诺克萨斯军用剑术，起手式！
“西维尔先生？”赛博特发出近乎无意识的呢喃。
“赛博特。伊卡拉亚在皮尔特沃夫并非只手撑天。现今的它虽然对你我来说形同庞然大物，但每一个势力自诞生起就注定会有它不可小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赛博特，你知道蓝风庭院吗？”
“菲罗斯家族的官邸？”
“对。”年轻人点点头。
他轻挥长剑，正在熟悉握于手中的这柄杀人武器。
“可伊卡拉亚家族这数十年来一直都是菲罗斯家族的忠诚盟友。他们怎么会帮助我们？”赛博特声音沙哑。
年轻人摇起头。
“贵族之间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可以永存。”
长剑在半空中抖出几朵剑花。
赛博特一时无言。
“我们必须去蓝风庭院。”年轻人收起剑。
“伊卡拉亚将这里的无关人士一举清空，只让一位刺客入内。我不觉得他会留给我一线生机，即使就目前来看，那位只装备了阿特拉斯拳套的刺客就足以杀死我们。但我还是认为，在这家公共清洁设施以外，仍有更多的刺客在静静地等候我们入网。”
“赛博特，我需要你寻找到安全离开这里的方法。而在此之前，我会帮你拦住他。”
“……四个小时！至少四个小时！赛博特，我会在此处等你回来。”
“赛博特，我的同党。你会回来救我的，对吧？”
少年回过头，微笑地看向身后的男人。
“如果你回来了，记得呼喊我的本名。”
他伸出手，高举长剑，口中吼出如虎如狮般的咆哮。
“叫我徐蛰！我会听见你的声音！”
湛蓝之光一闪而过。
持剑的少年和燃烧的男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相撞在一起。
……
“赛博特。你会回来救我的，对吧？”
流浪汉放下捂住脸庞的双手。
不知何时，这个男人泪流满面。
“马尔科姆……”
他轻声念出这个如幽灵般一直徘徊在他内心深处的名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