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难以形容，时间流动到底是什么感受，洛衡的时间应该是一直在前行的。但少年郎走进了宫殿，不见身影的那一刻，洛衡确实感觉，名为“时间”的力量在自己身周流逝，一瞬千年。就像是洛衡曾经在随缘阁感受到的那样，时间的法则在这里扭曲，剧烈的眩晕感传来，有那么一瞬间，洛衡感觉自己像是被埋没了一般，什么都无法感知，只能感受到一片虚无。
“这怎么回事？”
隐隐约约，仿佛有无数的声音涌了过来，惨叫声，哀嚎声，痛苦声，还有不可名状的狂笑…就像是末世光景。淡淡的风拂过，似乎要割裂肌肤一般，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种似乎直接发自内心的巨大哀伤，几乎将洛衡整个人都要吞没。
要死。
这是洛衡最直接的感受。外伤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心中那股哀伤实在是太过于强烈，强烈到洛衡根本无法承受。神魂在拼尽全力去化解，但仍显得很无力。若不是之前吃了太多九生古树的果子，神魂已经濒临破碎边缘了。
饶是这样，洛衡也感觉自己已经沦落在了死亡的边缘。
“我可不想因为别人的哀伤什么的，莫名其秒的去死啊。”
完全无法抗拒。神魂在这股哀伤的面前就像是蝼蚁，如大海中的孤舟一般，漂浮不定。这样对抗下去，破碎的必然是自己的神魂。洛衡拼死一咬舌尖，勉强换来几分清醒，右手攥拳，狠狠把自己打晕了过去，然后任凭哀伤将他吞没，静静消化。
虽然同样是很危险，但若对抗下去，神魂只有破碎一途，若在清醒状态下接受那股哀伤，洛衡又怕自己会被哀伤彻底吞没，倒不如陷入昏迷状态，让神魂同它自然融合，虽然同样很危险，但至少有那么些许生机。
身周，幻影般的世界破碎又重生，无数的画面碎片闪闪烁烁，洛衡漂浮在画面碎片的中间，双眼紧闭，陷入昏迷中。
远处，有一张画面碎片急速掠过洛衡的身边，画面中，似乎有两道目光，朝着洛衡的方向微微一瞥。
一瞥很复杂，却有一抹淡淡的杀意。
一瞥却蕴含着些许希望，似乎在希冀着什么。
一瞬而逝。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眩晕感终于消失，洛衡有些勉强地站起来，奋力睁开双眼，想看看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
洛衡看着周围荒芜的大地，皱眉道：“如果我没变位置的话，我应该是在宫殿的附近才对...怎么破败成这样了？过了多少年了？”
周围尽是残骸与废墟。原本肥沃的大地干枯一片，繁华的宫殿群早已被风化到看不出原有的样貌。曾经郁郁葱葱的九生古树，现在只剩下了半截，焦黑的树干，被击毁的树冠...
别说果子了，是不是还活着都是个问题。洛衡踉踉跄跄地挪了过去，拍了拍那些散落的砖石，发觉这些已经不是幻影，而是能够触及的实物，再度皱眉道：“不太妙啊...这么来看，这个世界如果还有人存在的话，是能够触碰到我的？也就是说，我可能很危险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虽然对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个世界感到不解，洛衡摇摇头，还是选择到处看看，能否有什么出去的机会。
想着，洛衡转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过去，一般来说这种时候自己出现的地方应该会有什么异常？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嘶”
洛衡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洛衡是朝着九生古树方向的，身后的东西，他看不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周围的景物除了荒芜不堪，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但转过头...异常就有点大了。
尸山血海。
无数的尸体堆积着，残肢、内脏，飞散的血肉。鲜血成河，在原本九生古树，灵力河流的河道上流淌着，大片大片的坑洞铺垫在四周，原本威武的金甲卫士几乎没有一个人能留下完整的尸体，掉条胳膊算是好的，大部分都身躯破碎，残次不全。
洛衡不是没见过血的人。相反，他见过的杀戮其实并不少，甚至他自己都杀过不少人。拾荒的岁月，永远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有纠纷矛盾之类的产生，而对于洛衡他们而言，杀人比化解矛盾要轻松很多。
大量的尸体他也见过不少次。就最近，在辰炎子的洞府中，因为赵锋的陷阱而被坑杀的百余名修士，叠在一起的场面也挺血腥的，但洛衡可能天生神经比较粗，哪怕在一堆尸体中，他也能很淡定地翻捡有用的东西。
不过那也仅仅只是一百来具尸体而已。眼前的尸堆...洛衡粗略估计，都不下万数。完全就是叠成了一座小山。洛衡都能想象得出，无数人踩着尸体堆成的山丘，疯狂向着对方攻击的场面。而且洛衡见过的尸体，大都是修士的尸体，有小部分是和他一样的拾荒者，但眼前的这些人...看衣服，恐怕平民的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连平民也不放过？
洛衡并不是什么圣母，但至少，是个好人。看见眼前这般光景...至少，洛衡现在很压抑。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他什么都改变不了。面对改变不了的东西，倒不如坦然一点。洛衡对于眼前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幻影。流动的风，带着丝丝血的腥甜。残霄与黑色玉佩还是无法发动，洛衡从尸堆中捡了根看起来挺高级，相对完整的长枪，权当防身，压低身子，缓缓向城外走去。
不得不说，很有种拾荒的感觉。洛衡慢慢走着，一路上，几乎每隔一点，便能看见几具尸体。死相极度凄惨，像是被什么直接破碎开来。洛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全神贯注地潜行。
这些尸体都很新鲜，显然是刚死不久。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有活人存在，虽然他们没有跟洛衡一战的理由，但是难保不会杀红了眼之类的？谨慎为好。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死的，洛衡真没想明白。两位帝君坐镇的国度，还有九生古树的守护，绝不会是区区七品勉强的少年郎，能够轻松颠覆的。到底是谁做的？
少年郎背后的势力动手了么？
想不清楚。不过其实跟洛衡关系也不大，这档子事洛衡打一开始就没想掺和，就想溜自己的。
“好烦啊，有人能听见么？把我送出去啊...”
洛衡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抱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