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小趴在车窗上盯着朱常立的背影看了好一会,见他本来是雕像般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保持着打着电话的姿势,过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话那端的人对他说了什么特别的信息,只见他忽然有些急躁起来,迈出步伐来,沿着墙垣边来回踱步,从朱小小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清晰捕捉到爸爸面上浮着她从未见过过的焦虑急躁之色。
朱小小心头不禁涌上一股不舒服的闷堵,正准备拉开车门下车去看看,手刚触碰到车门把手,一抬头,朱常立已经挂了电话,此刻正朝她这边看来。
似乎察觉到自己神态有些不妥,朱常立看着女儿,挤出一丝笑容,埋头理了理自己灰布衬衣袖口,随后他抬头,已恢复如常神色,朝朱小小走去。
朱小小收回手和投放的视线,保持端端正正淑女姿势坐好。
朱常立到了车前并没有马上上车,而是让朱小小在车上继续等他一会。
朱小小低头应了一声好。
过了好一会听见车尾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这才大着胆子抬头,哪里还有爸爸的影子。
她转身朝后看去,果然,爸爸正打开车后备箱。
朱小小立马瘫倒在车座上。
因为她知道,要是没半个小时,她老爸是不会上车的。
记事以来,这辆车就是朱小小家的唯一可用的代步车。这些年来,每年都有那么几次会看见爸爸亲自收拾整理这车后备箱,关键还从不让她帮忙。
朱常立打开车子后备箱,在车尾倒腾了好一会才回到车上。
朱小小看到朱常立时他已如平时般慈爱可亲,之前脸上的焦虑之色不复存在,眼里的担忧却被一览无余地凸显出来。
“小小,你没事吧,是爸爸不好,爸爸太着急了!”
“我没事。嗯?爸,你说什么。”朱小小没有等到应该如期而至的质问,“爸,你没有生我气?”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和妈妈都依你,不会再干预你。”
朱父丢下的这句话让朱小小不得不摸摸自己额头,没发烧!她再使劲捏捏自己脸,疼!
“没做梦呀!是真的!”
朱常立本已绷着的神经和一脸愁容被她这么一逗如同拨云见日,“傻孩子,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爸,你终于笑了,你刚刚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了!”朱小小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这样欢喜的结果,不由得喜笑颜开。
“是吗,爸爸以后会注意。”朱常启动了车,“我们先去接你妈。”
“爸,你忘啦,早上我妈说那个医疗体系正式投入使用,今天要加班不回来了吗。”
朱小小清楚记得钟燕芳说不回来时,爸爸还一口应着好,让她注意安全,注意身体。
“那个,已经让你妈请假了。”
“爸,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朱小小狐疑道。
正在开车的朱常立双肩陡然一顿,压下心里的不安,“我们能有什么瞒着你的?”
“有,就是有,你快告诉我。”
朱常立沉默不语。
这让朱小小更显得有些激动。
“是不是你们不想要我了?”
说完朱小小可怜巴巴地撅嘴紧抿。
前方开车人陡然松下肩头,朱常立苦笑不得,揪着的心顿时被揉散开去,“我的宝贝女儿,怎么会这么想,爸爸妈妈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干嘛现在要去接我妈,你们俩准备带我去哪里。”朱小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刚自己也就因为撒气,随便一说他们不要自己的话,见爸爸如此小心翼翼回答她的话,她愈发觉得有问题。
“你们是不是准备丢了我?”她顺着话题往下撒。
车子缓步停下,本来学校离医院很近,钟燕芳早已经在门口等着。
没有等到回答的朱小小挽着刚上车的妈妈手腕,继续追问:“妈,我们这是去哪?”
说着说着,朱小小才发现钟燕芳脸上也浮着和朱常立一样焦虑之色,不由得变小声,“该不会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钟燕芳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轻轻将朱小小揽入怀着柔声道:“带你去一个地方,爸爸妈妈以后就不干预你成长了,你可以在学校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了。”
“为什么你俩都说这样奇怪的话,是什么神奇的地方,人去了后就可以为所欲为?”朱小小此刻除了好奇,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钟燕芳并没有回答她,只让朱常立不要着急,安稳开车。
父母如此神秘隐晦,他们完全不愿意透露接下来带自己去哪里,让她觉得他们此刻仿佛有点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一如既往地亲切,但是更多是一种她不愿意承认的陌生气息萦绕了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