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一节课修,是武修。
和大师兄实战中,一个早晨都未占得他半点便宜。
这会子,师兄又挡住了我刺去的剑。
羞愤之际,我跃出百步外,扔下了剑。
大师兄轻笑道“元君,最近进步不错”
我转过身去,气道“大师兄,我们都打两个时辰了,累的一身汗不说,我连你的身都没近。没意思!不打了!”
我听得大师兄向我走来“元君武功进步,性子倒也见长了?”
我挑了挑眉,又状似生气的转过身,看他此时只离我两臂距离。
“师兄,你知道我进步最快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演技!”
话音未落我便起手为刀,准备架在师兄脖子旁。
没想到,大师兄嘴角还带着笑,轻轻偏过身子,瞬间便把我手腕给握住了。
我还处于惊讶中,没留神便被大师兄猛的拉去,随后腰上一紧,顿时天旋地转。
一念间,我已被师兄遏制在怀,半倒在地动弹不得。我眨巴着眼睛,脑中闪过大师兄的身形,好快的速度!
师兄近在咫尺的笑脸,仿佛在笑我的演技太差了。
“师兄,你怎么做到的!”
“四两拨千金”
他把我扶起,我兴奋道:“教我教我!师兄教我!”
大师兄笑着摸我的头,“你啊,都多大人了,还像孩子一样”
“师兄,这是哪本武学书上教的呀”
“元君啊,无论是剑谱拳谱,上面所教皆是套路,没有人以谱子上出招。你要学会的,是在招式下运用经验来配合”
“见招拆招才重要?”
“没错。”
“师兄,你抱我”
大师兄眼睛微张,似是没听明白,“什么?”
我催促道“你像刚刚那样抱住我,我想到怎么拆刚刚那招了”
大师兄反应很慢,到了还是搂住我向一边倒去。
我这才明白,不是师兄反应慢,是我...
“元君师妹,可想到法子了?”
大师兄故意声线压低,许是戏我。加上他那带笑的眼睛,一时还真让人头皮发紧。
我咽了咽喉咙,不语。但脚上迅速作出反应,一脚铲向大师兄的右腿,他左腿重心偏向我,应该来不及顾他的侧重腿。
果然,大师兄一字滑开,手中劲道松懈。我快速转身逃离他的禁锢,反抓他遏制我的那只手,然后向他身后拗去。
“元君,太慢了”清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拉近身。
“咦?”我重心还没站稳便倒在了大师兄的身上。
这下好,两人直接躺地上了。
师兄无奈的笑着“师妹,你还不起?”
我立马站起,尴尬的挠了挠头“对不起啊师兄,没站稳。”
“想法不错,可惜动作不够快”
“是师兄反应太快啦”我嘟囔着,“师兄武艺高强,元君佩服。”
“不过对付一般人足够了。你领悟不错,假以时日武,定超过为兄”
“多谢师兄夸奖!”
“今日先练到这儿,你回去休息吧。”
我一喜,赶紧道“是,师兄~”
下午本还想请教师兄关于归元拳的拳法,却得知师兄突然说要闭关七日,请了清平生长老暂为掌事。没法,我只好在后山竹林独自练习。
这一连几天,就感觉怎么也悟不透其中一招,若这招参悟,那这套拳法便算是吃透了。
可惜,好像所有人都很忙...
元安正学丹修,这几日颇忙,无心其他。而师父大师兄又在闭关,师兄师叔们也都在自我修行…
好像就只剩我百无聊赖。
不对,客房不还有俩吃闲饭的么,寻他们要个侍卫练练。
这还未走出竹林,便见一人负手站在高处看山景。
我心下一喜,“小兄弟,一个人么”
那人回头,这不是几日不见的宋大千岁么…
他稍歪头看着我,那双浅色眸子好像有些不解。
我干笑两声,挠了挠头“这么巧啊,你出来看风景啊”
他看了看我,道“你在练武?”
为了不尴尬,我客套道“啊,是啊…你忙吗,要不陪我练练?”
他没什么表情,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时,他说了句“好”
我很后悔,为什么要真的和宋千岁爷对立而站。
此刻,他单手负在身后,身姿挺拔,一副真要切磋的样子。
不蒸馒头争口气,我硬着头皮道“纪棠兄,这里没有男女,只有对手”
“...好”
我先发制人,冲上前去。他单手抵挡,显得游刃有余。
我心下生气,怒道“好好打!”
结果他真的一拳送来,耳边生风。我连忙后退几步,见招拆招。不久后,二人打的暂时分开时,我握紧了拳头,可痛感袭来,手臂压制不住的颤抖。这臭男人的力气太大了!
“还好么”他淡淡问道。
我咬牙道“再来!”
这次我摆出归元拳起式。
他一掌送来,我侧身阻挡,并拉过他手腕,再腰部用力把他弹了出去。连接几次阻挡的同时,顺势化解他的力量。
犹如拳头打向棉花,不停消耗对方的真气、体力。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额头出了细汗“好招。”
“哈哈!我这是自创打法,起名归元!”
他眉宇一挑,没作答。
我摸了摸下巴,嘀咕了一句“不过若对方出拳无章法,我该如何”
“试试”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再次冲了过来。我下意识极速后退,然后全凭惯性在防守。这不就是无招胜有招么!
终于,我找准时机,后脚一顿,停住。在他两拳间隙之际出手成刀冲向他颈脖。
这是他目前最顾不上的地方。
他头向后仰去,后退几步。待抬回头,我的指尖已抵在他的喉结处。
我挑眉道“纪棠兄,放空门了哦”
他刚想说什么,有人朗声道“仙姑好身手!年纪轻轻功夫竟如此了得”
“六殿下过奖了,你家兄长故意放水才是。”
宋溪一改之前的冷眼相待,现在待我们客气的不得了。
可那几记冷眼,和开口闭口的小道姑,我可记着呢。
“六殿下,莫这么叫小道了,元君当不起”
宋溪笑说“仙姑唤在下知晏便是”
我眼皮跳了跳,“大师兄被你一口一个仙道,叫的都闭关修炼了。你再这么叫小道,可折煞小道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见仙长仙姑如此从善,不会怪罪的。”
我叹了口气,继续呛道,“千岁身体看似无恙了,不知二位何时启程呐”
宋溪不回,状似懊恼道“仙姑,元乐道长闭关了?家兄与在下还想在城内不管楼设宴款待二位呢”
听得‘不管楼’三字,我立马睁大眼睛。
夏清观一向清修,忌奢侈。一开始,可苦了惯于大手大脚的本殿下啊!害得我每次下山都得视声色犬马的大街小贩于不顾,数过华丽十足的不管楼而不入。
这下好,天赐的白吃白喝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啊,客气客气,大师兄估计没多久就出关了。二位再逗留几日,小观不胜荣幸啊”
宋溪笑道“正是呢,叨唠了”
“不叨唠,不叨唠。”宋溪应该是来找他哥的,我识趣道“那,您二位聊。小道先失陪了”
“仙姑好走”宋溪挥了挥扇子,便和宋启攀谈起来。
我心中已是万分期待盛宴的到来了!
三日后,大师兄出关。
我叼着桔梗,等在大师兄门外房梁上。
终于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向下看去,微微一愣,复笑道“大师兄出关,竟让元君觉得又好看几分,大师兄莫不是在偷学胭脂术?”
师兄无奈笑着“混说。这个时辰该是课修才是,元君怎在这儿等为兄。”
我忙从廊柱上下来“师兄,我的好师兄~”
“郝师弟在静修吧?”
见大师兄难得开玩笑,我笑道“元君可是有好好修炼的。大师兄刚出关还是看看师侄们吧~待得闲了再来收拾元君”
师兄轻笑一声,摸了摸我的头“听一奇说,王爷打算设宴?”
“是呢,还挺客气”
“元君想吃么?”
我咽了咽口水,巴巴等你三天了,当然想。
“还好啦”
大师兄笑道“何时赴宴?”
“今晚”
大师兄点点头,与我并肩同行,“师父年前也要出关了,待王爷和六殿下走后,观内事物得准备起来。”
“是了,最近几位师叔也是抓紧了要在年前给我们考学,弄的我头发都掉了好多!”
大师兄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
“真的!元安也是,说炼丹好生难”
“哦?元安开始炼丹了?”
“就前几日的事儿。云竹师叔带的,还有师兄你几个弟子也跟着学呢”
“师叔有心了。”
说话间我们走到了元乐殿,师兄的各个弟子正忙碌着。
一奇走近行礼“师尊、元君师叔,无量观”
我点点头,这个师侄算得上是大师兄的得意弟子,在医术上天赋不错。
“一奇,这几日,你师弟们可都还好?”
“师尊放心,师弟们修学都很认真”
“恩,晚些为师会来旁听”
“是,师尊。”
一奇行了一礼便忙活去了。
走出元乐殿后,我问道“大师兄,以往师父不在,你从不闭关的,这次怎么了?”
大师兄一愣,随即笑道“突然悟到一些,需要静修。对了,王爷伤势可大好?”
“早好了,赖着不走罢了”
“元君,来者是客,不可无礼。”
我咧咧嘴道“知道啦,我开玩笑的嘛”
大师兄看了看我头顶道“今日见你木簪样式,不似以往。”
“哦,师兄不说我差点忘了。木簪送去赵木匠那儿改了改,师兄既然得空,要不提前陪我下山去取吧,顺便逛逛街,晚上赴宴去”
师兄摸了摸我头顶,很是温柔,“好”
大师兄陪着下山,这还真是头一回,走在下山路上都觉得倍有面儿。
从赵木匠那儿拿回改良过的木簪,我憨笑道“嘿嘿,终于可以安心了”
自那日与大师兄、宋启都较量过后,我深觉女子力量不如男,于是在常戴的木簪上动了些手脚,以防万一。
元安笑我“师妹,你做那匕刺有什么用,绣花么”
我白了他一眼“绣花针怎么了,那也能致命”
大师兄道“倒是可以防身一用,元君,好想法。”
我正得意把玩着其中一支木簪,突感后方有人在看我。
猛一回头,却是各忙各的路人。
“怎么了?”元安顺着我视线看去。
“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大师兄也已收起笑容看向不远的某处。
我打哈哈道“不管了,指不定是垂涎我美色的爱慕者呢哈哈哈”
元安作呕道“您可真说得出口”
“呸,当心胆给你吐出来”
大师兄笑道“元君可是修道之人”
“嘿嘿,大师兄,不要那么认真嘛。走吧,陪小师妹逛街去~”
我们这也逛,那也看,好不稀奇。待太阳快落山,我们才慢悠悠到不管楼。
赴宴也有讲究,客家不可来太早,显得急不可耐,主家要是没准备好也很尴尬。也不能来晚了,显得不尊重主家,不合礼数。
“啊,远近闻名的不管楼啊,今天本道来啦!元安!走~我们今天吃他个遍!”
“走!”
大师兄颇有些无奈“元君、元安,注意仪态”
酒楼老板亲自带领我们进包间。一进门就见宋大千岁坐在上坐,旁边宋溪在和一少年在说话。见我们进来便止了语,那人行礼道“晏哥,我知道了。纪棠哥,那我先走了”
然后他朝我们友善一笑,抱拳道”仙长,仙姑,宋一有事先行一步,不能作陪,还请谅解”
大师兄拱手道“无妨,宋一少侠无需多礼,公事要紧”
宋溪站起道“仙长,仙姑请坐吧”
我们入座后,我见大师兄不说,忍不住道“六殿下,您能别这么叫我们了么”
“怎么了仙姑?三位皆身着浅色羽服,犹如蓬莱仙子下凡呐,怎么唤不得。”
我心想这连环屁也亏他说得出,面上客气道“不敢不敢,殿下谬赞。您称呼我等道长便可,我们不过是小观修行的道士,不敢称仙。”
“那按仙姑意思,如何呀”
“叫我元君即可”
“不知元君道长姓氏?”
“姓元”
“那元元君如何?”
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噎的我说不出话。他就是在闹我,这厮怎可能没查过夏清观所有人。
宋溪笑道“如元君道长所愿,宋某也不玩笑了。三位道长以后也唤我兄弟二人的字便好”
大师兄点了头,转移话题道:“纪棠兄,身体可痊愈?”
那座不动山终于说话了。
“多谢道长关心,在下已痊愈。在贵观叨唠数日,请多担待。”
“纪棠兄客气了。”
我发誓,迄今为止,这是他话最多的时候。
宋溪接道“我与家兄鲜出北樾,所以没什么境外朋友。借此机缘,想结交三位道长为友,不知道长们意下如何?”
“那是小道三人的福气,不过,怕是我等高攀了”
“元乐道长莫客气,怎么说也是家兄的救命恩人,说不得高攀二字”宋溪接道。
大师兄垂眸略思,复而一笑道“王爷,六殿下,元乐以茶代酒敬您二位一杯”
“该是宋某敬三位一杯。道长们仙风道骨愿结交我等世俗之人,是我们的荣幸”宋溪举杯站了起来。
我忍不住也举杯站起,生怕他再捧我们,“知晏兄抬举了”
最后我们五人皆站起碰杯,一饮而尽杯中茶,这段才算客套完。
刚坐下不久,小二哥便开始传菜。而那兄弟俩没有要开动的样子,只是和大师兄继续东说一句,西一客套。我和元安只能喝茶互望,也不敢看桌上菜,那显得多丢人啊。
“瞧我们,话说太多了,都快忘了菜要凉了。道长,我们动筷吧”
宋溪现在这句才像个人话!
我慢慢夹起离得最近的菜,装模作样的吃着,没想到这一口肉下去便觉美味至极。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酥而不烂。真正的肥瘦相间,入口即化。咸酱汁与蜂蜜的结合更是妙不可言。
这般甜口菜色,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东兴红烧肉?!
“听闻元安道长小小年纪,就能炼成三品丹药,可谓后生可畏啊。”
吃的正香的元安听得自己名字,咽下菜去才慢悠悠道“晏大哥谬赞了。我还小,不及观内元真师兄厉害”
我一口绿菜差点没噎着,“晏大哥?”
“元元君有所不知,你和元乐道长不在的时候,都是元安道长带我们认识周围环境,他体谅家兄整日躺床上闷得慌。”
“元安有心了”大师兄给他夹了块糖藕道。
元安爽朗一笑,又冲我扬了扬眉。
定是用零食引诱他这馋猫了,我打趣他道“我说安儿最近脸怎么圆了呢”
元安咬牙忍道“元君师妹!”
“吃菜,吃菜~”
“话说回来,元元君道长”宋溪咳了一声,“有件事宋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咽下一口烧鸡,看着他。
不当讲,感觉你说的话将要影响我吃大餐的情绪,“但说无妨”
“家兄遇刺一事,宋某查出,当日行刺者并非冲家兄而来”
我下意识问道“那是冲着谁?”
宋溪定睛看着我,不语。
我心下一紧,“这怎么可能呢,不会是我的吧”
“元元君,您以往可得罪过什么人?”
“未曾有过...”
难道是我失忆之前的仇家?那为什么要下沉睡蛊这种不痛不痒的死法?
“知晏兄可还查到什么?”大师兄问道。
“据行刺者招供,东家口音似是南颛来的。”
我好笑道“这下更糊涂了”
我能得罪南颛人?
我都没去过那里啊…
我咽了咽喉咙,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想必二位也知道我是谁了吧”
宋溪点头道“西钦国千秋帝四女。”
元安道“千秋帝四女?元君师妹,哦不,公主千岁?”
我尴尬道“元安,我还是你师妹”
大师兄未语,好像若有所思。
“那元元君,你可知南颛宫内有位元婕妤?”
宋溪的表情很奇怪,宋启也盯着我看,看得我发毛。
我想了想,最后摇了头“也姓元?难道是我西钦人?”
西钦有出嫁的皇室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我失忆后的事?家书中母皇也未提啊。
“元婕妤失踪五年,生死未卜”宋启淡淡说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溪还要说什么,却被大师兄打断“元君不认识也罢,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今日不早了,我等还要早些回观。纪棠兄,知晏兄可一同回去?”
“…我们还有些事,道长们先回吧”宋溪带笑说道。
“那元乐就带师弟妹先告辞了”
这话一出,我们只能跟着大师兄离开。我感觉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问什么,从何问起。
我看向宋启,他不变的面无表情和直直的眼神,让我心里觉得怪怪的。
实在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便快步跟上大师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