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甚要事,随心游历罢了。”
“哦?”
房玄龄目光微微在他那一身青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那张隽秀却稍显稚嫩的面容之上,若有深意笑道:“可曾得道?”
得道?
林萧略微一愣,就自己这个年龄?
本想开口说否,但一见对方眼中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眉梢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此人,颇有几分老谋深算的味道!
于是,思虑措辞后,颔首回之:
“道可道,
非常道。
名可名
非常名。”
话一出口,房玄龄眼底闪过一缕精光,细细咀嚼着这字眼,忽地一笑,抬手指了指他:
“小友,你这滑头,却是用《道德经》来囫囵老朽。不过,倒也是事实。”
敛下笑容,他缓缓开口:“这世间万物,变幻莫测,真理无常,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但这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确是道尽了世间真理无常。
只是……”顿了顿,他着手捻须,笑道:“只此?”
林萧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缕流光,这老头,有点儿意思。
有意思的人,向来不会无趣,于是笑着开口:“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不虚行只在人。”
“哈哈哈哈哈哈……”
房玄龄捻须动作一顿,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林萧的肩膀:
“小友倒是会藏拙。若我不问,你还不说。”
这般语气和动作,瞬间让人感到亲近了许多,林萧也不例外。
笑了笑,道:“些许阅历罢了,说不说无伤大雅。”
“不错,不错。”房玄龄点了点头,“三分锋芒,七分深藏,小友倒是深得要领。”
说着,看了一眼江面,细雨淅沥,雾霭蒙蒙,山水一色难分间隙,不禁轻叹一声:
“寻常到达利州也就七-八个时辰,这天气,恐也要多出两个时辰,也幸好此地距离利州不远。
小友远途而来,想必疲劳不已,不若先用膳,歇息一番?”
闻言,林萧拱手一礼,“那就有劳方先生了。”
“哪里哪里,请。”房玄龄同样回礼,率先迈出了步伐。
站在一侧的王主事见状,连忙走到两人的前面引路,向着船舱走去。
二楼甲板,忽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似有人急速奔跑,又似有藤球滚地弹跳。
“诶诶诶诶,二少爷,二少爷,别跑别跑,小心冲撞了客人。”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追随在一少年身后,瞧着他又蹦又跳地踢着藤球,额上直冒冷汗。
这可是在江上,若是一不小心……
诶,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哈哈哈……”
少年一笑,狠狠地踢了藤球一脚,“踢踢蹴鞠而已,恩伯何须这般小心翼翼,又不会踹到人。”
这船上又不比京城,玩乐方式甚少,也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还得天天闷在屋里读书,他都快读成书呆子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放松放松,他自是不会放过。
“哎哟喂,我的二少爷啊,”恩伯一甩袖子,满是无奈:“你就忍个一两天吧,这都马上到利州了。”
“哎呀,恩伯,不就踢个蹴鞠吗,你就叨叨个……”
倏地,话语一滞,视线刹那间扫到了楼梯口上来的一行人,抬起的脚就那么僵在了半空,踹也不是,不踹也不是。
“老爷!”所有下人连忙躬身见礼。
恰在此时,那蹴鞠咕噜噜地滚到了房玄龄的脚下。
表情炸裂的房遗爱:(;OдO)
(ó﹏ò?)。
要……
要完!!!
嘴角僵硬地抖了抖,半天才哆嗦出口,“﹏﹏爹。”
“混账!!!”房玄龄劈头盖脸吼了一声,末了,还吹胡子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房遗爱被吼得没了脾气,垂头怂肩的当个鹌鹑站在一边,那模样,可怜极了。
落在林萧的眼里,却又觉得几分好笑。
简直像极了他小时候被他爸吼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不服气。
果然,就见那少年微微抬眸,眼角的视线阴恻恻地瞪了房玄龄一眼,似乎在想什么可以打击老头子的办法。
然而,那视线倏然间又蹿到了他的身上,蓦地一愣,疑惑的神色浮上了瞳孔。
十三四岁的年龄,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好奇的目光一览无遗。
面对他的目光,林萧极其礼貌地微微颔首。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是他一向秉承的为人规则。
更何况,礼貌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向来不差。
果不其然,房遗爱先是怔愣了一刹,而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房玄龄瞪了他一眼,直把人瞪得再次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这才向林萧介绍道:
“让你见笑了,这是我次子,方俊。俊儿,这是林萧,乃是为父的贵客,你且不可造次。”
“知道了,爹。”
房遗爱点了点头,看着房玄龄引着人前往中堂,待人消失在眼前后,连忙询问:“恩伯,那人是谁?”
看上去和他一样的年纪,却得父亲这般尊敬,向来是个德才兼备的人了,他那父亲的德行,维有才之人不尊,他门清。
恩伯同样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感慨一声,道:“听下人说,是个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房遗爱转头,目带思索之色,语气却有几分唏嘘:
“恩伯话本看多了吧,这世间哪来的江湖。”
“老奴哪知道有没有。只是听下人们说,此人武功高强,
能走于江面而不陷,行至空中而不倒,和那话本中的豪侠颇为相似。”
听得这话,房遗爱双眼顿时一亮,靠近恩伯轻声道:“恩伯,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自然是真的,老奴骗你有何好处?”
恩伯这般确定的话语顿时令得房遗爱心思活络了起来。
大唐尚武,自隋大业十三年(617年)李渊起兵到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755年)
之间近一半个世纪的时间,唐军由三万多人不断发展壮大。
由晋阳(今太原)起,稳住关陇、控制中原、克定江南,完成了统一战争;
而后开疆拓土,经营西域,成为当时举世瞩目唐帝国的重要后盾。
隋末,突厥、匈奴、东胡等一直是中原大患,李渊起兵时受突厥胁迫被迫约定“与可汗兵马同入京师”,实际称臣于突厥。
而后李世民同样被迫签订‘渭水之盟’,两父子皆视之为耻辱。
为能够在有生之年一雪前耻,两父子对‘武’不可谓是不提倡。
因此,大唐尚武之风盛行,哪怕是文弱书生,也会修行拳脚,腰间更是时时刻刻带着剑。
房遗爱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拳脚功夫一般,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只能另辟蹊径,而所谓的蹊径……
“恩伯,去问问王叔,他把林萧安排在哪个房间。如果可以,让王叔把他安排到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