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朕错了？”
赵匡胤冷冷看着孙林。
面对一桌的残羹冷炙，杯中冷酒，文武百官们俱皆沉默。
这皇子也真不省心，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光义静静看着自己这个侄儿，若有所思。
今天又是他黯然失意的一天。
不仅皇子大出风头，而且还折了屈广恒。
屈广恒冒险一击没有能够打倒皇子，反而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
这么咄咄逼人，有些太过肆无忌惮了。
官家虽然是个明君，但还是护儿子的，尤其这个儿子今天扬眉吐气，光芒四射。
此刻这个侄儿为了李煜，跟自己父亲对着干，是说他不智，还是太过性情用事？
李煜愕然地看着孙林，之前孙林可没跟他通声气。
实在意外，甚至是惊吓。
他今日已经很满意了，至少接下来自己的政治地位会高上不少，处境也会好很多。
不能再苛求更多了。
赵匡胤看着李煜神色，似乎没有撺掇孙林，神色稍霁。
“官家，您没错。”
孙林笑嘻嘻，他才没那么傻，公然让自己老子下不来台。
“哦？那是谁错了！”
“都没错！”
“今日吴越国主来开封，实在是件喜事，但我看国主颇为拘谨。”
要想让吴越国主自在一些，还是得作出些改变。
例如，一边是国主，一边是侯爷，差距也太大了些。
孙林眼光扫过众人，尤其是沈义伦、屈广恒等人。
李煜就在这里，谁要敢再拿亡国之君来说事情，休怪他往后辣手无情。
老子作为一个皇子，或许此刻势力单薄，不是赵光义的对手，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人家衙内也有脾气，老子作为皇子没脾气？
他倒要看看，当着李煜的面，谁敢当众羞辱李煜。
或许是感受到了孙林眼中的冷厉，被他眼光扫过的人都选择别过头去回避。
孙林都已经这么说了，若是还置之不理，李煜的颜面往哪里挂？
而且钱俶也只怕更加不安。
钱俶连忙应声，“此前臣惶恐不安，正因如此。”
实际上，一个国破家亡，被擒入开封，一个早早归附，于大宋有功，一反一让，一个侯爷一个王爷，这才是公平。
只是此刻“同殿为臣”，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但也有例外。
屈广恒站出来对着孙林说道：“皇子殿下，吴越国主此行，是来叙功的，却也并未实封王爵。为何违命侯无功，却要晋升郡公？”
这话也有道理，很有道理。
无功不受禄嘛！
但是这话却只会让钱俶更为不安。
他这次来之所以忐忑，就是因为他这个吴越国王的名号，极为尴尬。
钱俶暗暗叫苦，左右都要牵扯到他，连忙伏下身子道：“官家，钱俶不敢，先前道路阻隔，海上凶险，故而暂为官家割据两浙，并无大功。请封公候，钱俶心满意足。”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孙林便指着屈广恒怒斥。
“先前饮宴，故而说话随意。但此刻君臣奏对议事，哪有你这般随意插话的？规矩何在？你眼里可有官家？”
屈广恒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意，被孙林一番疾言厉色地指责，方寸大乱。
“官，官家，臣有罪！”
屈广恒连忙跪伏在地，朝着赵匡胤一叠声地请罪。
赵匡胤之前就被屈广恒倒尽了胃口。
如果说他跟赵光义之间的兄弟情谊受到影响，那绝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屈广恒等一帮别有用心的小人的错。
但他不会眼下就治屈广恒的罪，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在这酒宴上尽说些功与罪，什么功什么罪？”
他上前扶起钱俶，“此番只叙情谊，朕只为见一见吴越王。且在开封安心游乐，过些日子回去。须知，朕没忘往日承诺，也不是那等反复无常的君主。”
“官家！”孙林上前。
“你说。”
赵匡胤倒要看看他这么说了，这个儿子可还有什么招数。
“此番只叙情谊的话，那先前我的确是孟浪了。但请官家恩准，让违命侯与我一同前往江州劝降，立下功劳，再来叙功。”
“不可！”
薛居正站出来，“官家，万万不可，若违命侯去江州，只怕江州更不能降。”
沈义伦等宰执也站出来反对。
孙林看了看赵匡胤，似乎在等自己继续出招，咬牙道：“愿立下军令状！一月之内江州不降，请降为江州刺史！”
薛居正之前是好意，要是李煜隔江望江州，则江南其他地方也会鼓噪，只怕有害。
此刻他倒吸一口冷气，皇子这是要赌上自己的政治生涯啊。
赵匡胤一挥手道：“就依皇子，若一月下江州，改封违命侯为陇西郡公。”
内心暗叹，这儿子竟有如此胆识，又有狠辣。
若是真能一月而下江州，那他一定重新审视这儿子。
以往看弟弟光义，颇有太平天子之相，只是觉得儿子可怜。
现在他暗下决定，要是这儿子真有出息，便成全他。
李煜上前谢恩，心中却仍忐忑。
对孙林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自己这个亡国君主对皇子根本没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唯一就是自己的文才，以及在钱俶之前博得些好感。
但到了今天这地步，皇子根本就不用对自己再虚与委蛇。
可见，皇子是真心对待自己，也的确是知己相和。
无他，唯有尽兴为皇子劝降江州。
他从钱俶来看，自己当初不识时务，江州可不能再不识时务。
如此安排，钱俶与李煜都心安。
再饮了会酒，便各自散去。
唯有屈广恒一人郁郁。
赵光义则是面色如常。
孙林看赵光义今日折了屈广恒这员冲锋陷阵大将，依然面不改色，这份养气功夫了得。
他与李煜一同，在宫门外等孙氏与周嘉敏出来，便一同将钱俶送回新盖的别墅。
这别墅可是赵匡胤亲自监工，让人好生营建的，又宽敞又华美。
从钱俶别墅归去的路上，孙林等人依然有着振奋。
今日《念奴娇》着实惊艳，博得文名。
若一月下江州，则又能得武功。
到时候声望日涨，可以跟赵光义分庭抗礼了。
“皇子，我有一批产业在江南，先前不为人知，可为皇子所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简直雪中送炭，孙林顿时抱住李煜手臂，
周嘉敏啐了一口。
听闻江南还有一批用来造船的大木，孙林顿时高兴的差点晕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