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我径直走开,不去理会莫如韩的搭讪,是不是我们的人生就此就错开,再无瓜葛。
我收回思绪,转头看看墙上的表,已经深夜一点多,注定是场难熬的夜晚啊。
这是我在北京生活的第十个年头,一毕业我就离开了那座小城,远离了熟悉的故乡。就好像是故意不愿与之前的自己有任何交集一样,我选择了首都这座大城市,从小记者干起,不知不觉也已经在报社有十个年头了,虽然还只是一个编辑,但也好过年轻时候的风风火火风吹日晒的跑新闻。这次领导派我去滨海出差是想让我去拓展一下滨海分部的业务,把网络新媒体与传统纸媒结合起来,增强报社的生命活力。在新媒体、电子媒体的冲击下,纸媒的出路岌岌可危,这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编辑就能解决的问题。虽然我深知报社面临的困顿局面,却又着实不想踏足滨海这座城市,无奈我们主任一次又一次的找我谈话,不断抛出更高的薪酬诱惑我,最后我只得拜倒在了金钱的诱惑下,心怀一丝侥幸去了滨海。就这一次,就被莫如韩逮了个正着。
一大早去报社跟领导上报了调研报告,主任却直接通知我,他已经跟公司上层推荐我去滨海分部,主要负责新媒体运营。
“苏晓啊,确实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现在纸媒受的冲击力多大,一个个人公众号一晚上的阅读量都赶超咱们一个星期的阅读量。滨海那边新媒体发展好,没有北京的竞争压力大,你去负责分部的工作开展,把新媒体与传统媒体结合起来,看怎样实现利益最大化。”主任跟我灌迷魂汤。
“主任,我不想换城市发展,尤其是滨海。”我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解释。
“时间不长,最多一年,很快回来就能升任编辑部主任,这属于下基层锻炼。”主任安慰我。
“可是我对滨海分部的相关业务也不是很熟悉······”
“领导相信你的能力!”主任拍拍我的肩膀,眼神充满了肯定与支持:“去吧,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看看,你老是呆在一个地方怎么寻发展求进步?”
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我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蝼蚁所能改变的了。去就去吧,大不了见不想见的人而已,换个角度想,这样也不失为一种进步的好途径。
虽然在北京呆了十年,但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带走。一如十年前我拎着一个大箱子闯荡北京。
再回到滨海距离上次见到莫如韩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间,他每天的早晚安成了我的闹钟与催眠曲,我偶尔回他,大部分时间只当是机器人在提醒我。
“早上好,小小”
“起床啦,笨蛋”
“晚安,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遇到了高中时候的同学,突然想起了我们的大学时光,晚安。”
“很想你,在干什么呢?”
莫如韩只是发微信,却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来。
去滨海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他,毕竟已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
在滨海的住所报社已经安排妥当,只需报到即可。刚刚报道,新的业务与工作量并没有想象中多,对我来讲,反倒比在北京还轻松。
滨海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一如她的名字,依山傍水,气候宜人,着实令人向往与着迷,虽然这里不是我的故乡,但却有着曾经熟悉的朋友,让我对这里莫名多了一种故里的惺惺相惜。我有每晚夜跑的习惯,在滨海这样的风景城市,夜跑也多了几分自在与随性。海风习习,可以吹走我乱七八糟的思绪,甚至那一丝寂寞与期待。
沿着海岸线公园的小路跑,跑累了就去海边一坐:晚上的大海与白天的显然不同,如果说白天的大海张扬奔放,那晚上的大海则是静谧祥和的。热闹的人群散去,留下三两个行人,就像是海浪退去留下的贝壳。海浪还是一样的翻涌,但因为没有太阳的照射,多了一分寂寥,因而那海浪哗哗哗哗上上下下的声音愈加明显,似乎整个大海都在齐奏海浪交响曲。失去了白天喧嚣,大海只留下满目苍凉。
不知道大家过的好不好?我心底冒出这个问题把我自己也下了一大跳!
大家指的是谁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我也不是狠心的人,谭舟去世了,虽然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但说到底是一起成长的同学,突然想起她不在人世的消息,我还是非常的难过。所有的感情纠葛所有的爱恨情仇,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原来,我已经原谅了谭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海边的风很大,吹过来凉飕飕的,尤其在这样的初夏。内陆城市,比如北京,六月份已经进入夏天,滨海这里受海洋性气候的影响失了这份炙热,多的是舒爽凉快。
此刻,我忽然觉得很冷,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还是因为海风。
手边的电话响了,是莫如韩打来的。
“喂?你好。”
“小小,小小,我想你了。”对方显然是喝酒了,旁边有声音在喊:“叫她来!必须叫她来!”
我能听出,是陈航在说话。
听到他俩的声音,我内心一惊,心跳加快,吓得赶紧挂断手机。我有些慌了,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用手捋捋头发,又马上被风吹乱,一次又一次,索性也不管什么形象。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乱了我的心。
回到家很久之后,微信发来一张照片,是我们仨的一张合影:意气风发的三个年轻人,稚嫩的脸庞散发着青春的光彩,我在他俩中间站着,比他们矮一个头去,彼此搂着肩膀,就好像很好的哥们一样。他们俩都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我,我正恣意对着镜头大笑着。
这张照片是在我们辩论赛庆功宴上拍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正想着,微信收到一条好友验证,申请备注上赫然写着:“苏晓,这周末我要去北京找你。”
头像显示是陈航。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