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油灯亮了起来。屋子不大,照的也算清楚,詹斐坐在桌边,吹灭了火折子,起身去火炕边拾起了一个大水壶并一只大陶碗,放在桌上,倒上水,接着抄起桌上的一只酒壶,浸在水里,摆上两个小碗,笑道:“不知你何时到,酒一直没热上,寒冬腊月的,怕冷了。”
楚彻毫不客气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先说明了钱掌柜与吴慈之间的事由,接着给两人都斟上了酒,自己先喝了半杯,揶揄道:“这酒甚是平常啊!”
“我们既已发现了这狡兔的一窟,他便不会再于此出现了。”詹斐无奈地叹道,眉宇间却带着笑意应了下一个问题,“有的喝便不错了,我今日的营生泡了汤,哪里打得起好酒?”
“那你说说我为何来此,答对了我做东,醉月楼的桑落酒如何?”
“简书深夜来此,自然不会是为了钱掌柜这点儿没必要上心的小尾巴。不过话说回来,你押解魏粟去衙门后,我又想了想,总算发现了赵二的破绽。”詹斐呷着薄酒道。
“哦?”楚彻来了兴趣。
“今日他是我们第一个询问的,当时他说可怜逝者家书都没寄出去,便死于非命了。后来我们又查实家书是魏粟伪造,便将重点放在了死者死前写了什么上,但其实,该注意的是说这话的人——赵二。”
“明白了,命案现场惨不忍睹,注意力极易被那片血红吸引,若是赵二像表现出的一样胆小,看到如此情景便会马上奔逃,而他却看清了那封书信的内容,自然是在屋里停留过。”楚彻恍然大悟。
“不止如此,我们为何前往这所客栈?是因为掌柜的喊我去记个账。”詹斐笑道,“钱掌柜欠了赌债捉襟见肘,请我来记账又要多添些费用,所以如果店里有人识字能写的话,他是不会找上我的。所以照理说赵二应是不识字的,而他却能看的懂家信,不是十分奇怪吗?”
“确实如此。”
“赵二这个破绽露得想当之大啊!这便是我为何在这儿备着酒等简书了。”詹斐笑了,淡淡地道,“但简书来此,想必是因为,你信了魏粟所言吧!”
“我……”楚彻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该不该信。”
楚彻素来是个风光霁月疏阔爽朗之人,詹斐还未见过他如此犹疑的时候,暗自摇了摇头,说道:“简书,此事目前有两解,其一,魏粟在撒谎,编造了如此一个故事,然则鉴于此种谎言对他并无甚好处,所以我们应将焦点放于第二种可能上……”
“若他所言不虚,那颜姑娘为何半夜三更在客栈厨房翻翻找找?”楚彻缓缓说道,“许是颜姑娘上次投宿之时,落了东西?”
“既有失物,不应是向掌柜索要吗?再者说,客人若有何遗漏,也应是落在了客房内,为何要去厨房找?”詹斐道,叹了口气,“我到觉得,她去厨房找的东西不一定是她放在哪里的。目前客栈中已知存在两股对立势力,一方是将钱掌柜裹挟在其中的吴慈,另一方则是这位吴先生故意透露给你的伙计赵二,那位颜姑娘是否属于其中之一呢?”
楚彻并未答言,只是饮着酒听着。
“客栈里就那么几个人,几乎都是对吴先生言听计从,只有赵二是冲吴先生而来。单枪匹马地查一个消息灵通的黑市老板,实在不太现实,目前客栈内只有他一个卧底,他是不是需要有帮手把他查到的消息送出去?”
“依我之见,颜姑娘是过来替赵二送消息的。”詹斐下了结论,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看了眼楚彻,想想,又补充道,“简书,这一切只是我之猜想,并无证据,你不必受困于此,说不定就是魏粟为了报复那一口之仇胡说八道,或者颜姑娘去厨房就是找些吃的而已。”
楚彻知道詹斐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开解他,释怀道:“是,虽如此说,颜姑娘本身也有诸多秘密了。包裹里却有个鹤氅,她为何在大雪中却只着一件单衣。”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不是为她怀里的小动物准备的?可那又到底是何物?只一口就能让人快速周身麻痹,能耐可不小。”
“还有,她明明是京城人士,为何还要住客栈呢?”詹斐晃着酒杯,笑道,“不过既然同在京都,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天地中,有缘总会再见吧!就如你我相交,不也是因为一盏墨的缘分吗?”
两人相视一笑,忽听得雄鸡唱晓,抬眼望去,才发现东方已然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