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影扶着吴慈,缓缓在院落内屋宇中穿行,詹斐跟随在后。七扭八拐,到了个被篱笆单独隔开的小院儿,内里几株梅花,一座房舍。这间小房垒砌得甚高,却一间窗户也没有,只最顶上有一个烟筒,整间房如同堡垒一般,门上还挂着一把大锁。
吴慈自衣内拿出一把钥匙,詹斐扫了一眼,见这钥匙形状甚为怪异,显是特殊定制而成,又是吴慈亲自贴身携带的,且特意避开了院内仆从,想这屋子里定有几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詹斐心内暗自长叹:看来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一会儿定要要足酒肉,做一只饱死鬼。
废了些许功夫,吴慈方才将门打开,示意詹斐跟他进去,而吴影则如桩子般一动不动,守在门外。没有窗户,即使在白天屋内也是漆黑一片,将门打开后照进的光在吴慈点燃火折子关门后迅速消失,待他用一个火种引燃了墙上一连串儿灯火后,詹斐才得细细打量这屋内许多与众不同之处。
四面墙壁上皆是高高的架子,围了一圈,红木所制,皆分成了一个个小方格。每格内都立了只不一样的盘子,詹斐粗粗扫过去,只识出了青花,粉彩,羊脂玉,依稀似是还有几个冰裂纹的,大约能猜到皆是价格不菲的物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个盛器前,都摆了一只瓷娃娃。
这些娃娃约莫只有成人手掌大小,却皆各不相同,从底层往上走,制作的则越发精致。最底下的只是以陶土捏成,简单成个人形而已,甚为粗糙,能看出制作之人极为手生;越向上,泥娃娃们便开始出现了更多的变化,塑形后入窑烧制,身上渐渐添了釉彩,衣服逐次多了样式,也开始有了各种发型,穿着打扮皆是女子模样,甚至搭配了簪环玉佩等小饰品,显是作者手艺越发高超了。唯一相同之处在于,所有瓷娃娃面部皆是模糊一团,看不清容貌,自然是刻意为之了。
而最令詹斐感到惊诧的,是屋子的正中央,建了一座圆顶窑炉,占去了屋内大部分空间。除了窑炉旁的给陶器塑形上彩的工作台及一副用来喝茶休息的座椅以外,房间内便几乎别无它物了。
“詹相公见笑,”吴慈开口解释道,“我平日里并无其他消遣,只是爱做些手工陶艺。”
詹斐闻言,刻意围着那窑炉逛了一圈,停在了工作台前,笑道:“单看吴先生这间屋子,就得见有钱的好处了。若是有朝一日我也似先生这般腰缠万贯,我也定要为我收藏的书画另辟个屋子!”
“哦?”吴慈客气地问道,“詹相公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了,都收了些哪位大家的字画啊?何时也让鄙人开开眼界?”
“穷,没钱买,只收了些自己的。”詹斐回答地颇为愉快。
“咳咳!”吴慈白讨了个没趣,清清嗓子,将话题引回正路,“如你所见,鄙人爱好陶艺,遂请了个十分精于此道的老师傅教授。平日里他都是早早地便在这屋里研究了,只是这两天不见其人影。与其相交已逾十年,鄙人甚为挂怀,想请詹相公查访一下他的踪迹,若是得知此人无恙,我便也能宽心了。”
“如此说来,詹某有一事不明。”
“请讲。”
“吴先生手下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了,寻个人原该轻而易举。”詹斐轻笑着道,“可为何要费心找詹某这么个只会写字主文的外人来呢?”
“数日前客栈一事,鄙人有幸参与,足见詹相公之能,此次实乃是诚心相邀。”吴慈表现得甚是诚恳,“更何况我手下之人,是甚少有知道这位谢姓老师傅存在的。”
“只是个爱好而已,吴先生也瞒得如此紧啊!”
“詹相公还年轻,阅历尚潜。”吴慈慈祥地笑着,几句话说得如同长辈教导喜爱的晚辈一般,“鄙人年岁日长,很多事便更不想为人所知晓了。”
“可做了这么多娃娃,吴先生还是内心里定还是年轻的。”詹斐暗戳戳顶了一句,想他吴慈多不过三十五六年纪,还装起老成持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