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彦掀起车帘,看着这座府邸,心里闪过许多人,有父亲,母亲,祖母,大姐,还有裴初尧……
漪竹看到裴文彦又是这副失神的模样,心里很是担忧。自从二姑娘病了一场,就变得不爱说话,总是这般沉默。
漪竹正要问,裴府就大门打开,接着一个老嬷嬷走出来,裴文彦见此放下车帘,对漪竹说到:“下车吧。”
主仆二人已经下了马车,裴文彦穿着浅杏色的短袄和浅紫色的百褶裙,再披着一件米色披风,面色瞧着有些苍白。老嬷嬷走上前向她行礼:“二姑娘!奴婢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夫人吩咐,由奴婢引二姑娘到荣德居。”
裴文彦认出这位老嬷嬷是母亲身边最信任的许嬷嬷,许嬷嬷是母亲的乳娘,母亲出嫁时,陪着母亲一同来到裴家,以前对自己倒是不错。裴文彦点头没说话,漪竹则轻轻说到:“有劳嬷嬷了。”
许嬷嬷笑了笑:“奴婢应该的。”
裴文彦踏进裴府,总觉得不真实,身边的景物既陌生又熟悉,依稀好像还可以看见自己在裴府生活的样子。对于裴府,裴文彦并没有对以往自己住的地方的有怀念,她的眼神中带着冷漠以及厌恶,怕身边人发觉,就看着地面上的石砖。
再走过一条长廊,就到了荣德居。许嬷嬷让裴文彦先于院子等着,跟房门前一个守着的丫鬟说了几声,丫鬟就进了屋里。
不久丫鬟又出来,说到:“老夫人说让二姑娘快进去。”
许嬷嬷向裴文彦恭敬地说到:“二姑娘,请吧!”裴文彦点头,接着主仆二人就随许嬷嬷进了屋里。
进了屋里,只见上首坐着一位头发灰白,表情严肃的妇人,身着绛红色的牡丹褙子,鸦青色的福纹绵裙。这人这是裴府的老夫人黄氏。
对于这个祖母,裴文彦能想到的只有偏心,或许是自己辜负了她的期待吧!自己不是男子,也不是长女。
裴文彦没有实跪下,给长辈磕头。一只腿在裙子的的遮盖下,没有完全碰地。
裴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裴文彦起身:“左右两位是你母亲和婶婶。”
左边坐着的,就是裴家大夫人白氏,裴文彦的母亲。身穿雪白色的青兰绣花长袄,黄绿色的云纹百褶裙,身上带着一只白玉镯。虽然是有三个儿女,但岁月却饶过了她,依旧楚楚动人。
右边的便是二夫人温氏。穿着藕荷色长袄和浅紫长裙,很是温柔。温氏微微一笑,说到:“婶婶没什么好东西,这只香囊是自己绣的,不要嫌弃。”说着,身边的丫鬟就拿着香囊向裴文彦走去。
这是裴文彦的二婶,以前对她并不熟,印象很是模糊,倒是她的儿子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她的儿子裴初晓,礼、乐、射、御、书、数都不喜欢,就是好赌,可惜赌术不怎么样,天天输钱。而裴初尧,裴家嫡子,文不行武不行的,自大狂妄。裴家交给这样的人,还不完?
以这两人的脑子肯定不是能杀自己的人。
裴文彦接过,向温氏不冷不热的说到:“谢婶婶。”
“这位便是二妹妹吧?”
闻言,裴文彦转身去看,认出来是自己的长姐裴秋水,裴府的大姑娘。
小小年纪就已经气度不凡,穿着浅绿百子刻丝袄子,青葱彩绣绵裙,外套一件豆绿彩蝶比甲,绾了个双丫髻,头上戴着一对镶金珠花。
面若桃花,柳眉杏眼,一举一动端庄有礼,又是花儿初绽放的年纪,只是站着就压倒众多女眷。
裴秋水先走上前给裴老夫人请安,裴老夫人点头示意起身。裴秋水起身,拉过裴文彦的手,关切问到:“二妹妹一路上还顺利吗?脸色怎么瞧着有些苍白?”
“无碍。”
裴秋水仔细看看裴文彦,点点头:“那便好!”
这时裴老夫人开口问到裴文彦:“许久不见白老夫人,你外祖母可还安好?”
“挺好。”
“上次见面还是在秋水的满月席,如今也有十多年了。”裴老夫人沉默一会儿,又说到:“我也乏了,白氏你把她安置好吧。”
白氏闻言起身回到:“是。”
众人都散去,离开荣德居。
裴文彦和裴秋水跟着白氏身边,裴秋水一直与裴文彦说话,向裴文彦介绍着裴府。
“今后二妹妹就住在清远居,离我的院子不远。之后二妹妹可以来找我玩。如今家里是父亲当家,二叔刚刚成婚,如今在父亲身边一起在学堂教书。大姑和二姑也都出嫁,逢年过节才回来。阿尧还在学堂读书,过几日才回来。”
裴文彦点点头,不多言。裴老夫人膝下有两子两女,两个儿子现如今都已成婚。长子裴良娶了白氏,纳了两房妾室,刘姨娘和赵姨娘。白氏生下两女一男,长女裴秋水,次女裴文彦,长子裴初尧。而刘姨娘生下一女裴初语,赵姨娘无所出。
而次子裴恩娶了温氏,有一房妾室。温氏生下一男一女,长子裴初晓,幼女裴初夏。
剩下两位姑娘也先后出嫁了,不过裴老夫人的幼女因病去世,只留下一女,名唤吴芹莲。吴家并不愿意养着吴芹莲,而裴老夫人最是疼爱自己幼女。见此,就将吴芹莲接到裴家养着。
还有裴文彦的庶出两位叔叔,三叔早年夭折,从来没有见过的四叔,听说他已经被划出族谱,他的人也不知踪迹。
与裴文彦平辈的,还有裴老夫人的侄孙女苏莹莹,如今也在这生活。
在这些平辈中,前世四妹裴初语与自己关系倒是很好,不是因为聊的来,而是因为都不受母亲喜爱。白氏两次生不出儿子,让裴老夫人很是不悦,所以让裴文彦的父亲裴良纳了两位姨娘。
不久白氏和刘姨娘同时怀孕了,不过这次白氏生的是儿子,刘姨娘则生了个女儿。不过妾是已经纳了,在白氏也留下了疙瘩。
很快就到了清远居,裴文彦看了看清远居,前世自己也是在清远居住着的。
清远居有六间房,院子种遍花草,兰草居多,院子一角还有几块奇石,一池清潭,旁边还种了棵芭蕉树,倒也雅致。
“这便是清远居,今后你就在这住下。这府里每位姑娘身边,都有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和几个粗使丫鬟。”白氏淡淡的说到,接着想了想,“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人等会见吧。”
“嗯。”
白氏看裴文彦这样,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一会儿就离开了。
裴秋水见此安慰到:“娘亲性子比较冷,心里还是挂念你的。”
裴文彦淡淡一笑,说到:“没事。”无所谓了。
裴文彦的漫不经心,让裴秋水一时抓不准她是否难过,“那,便好。”
“留下喝茶吗?”
“不了,你好好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好,慢走。”
等人走了,裴文彦也不再笑,就冷冷的看着院子发呆。
裴家曾经在京都是有名的家族,裴文彦的曾曾曾祖父是当时的宰相,深受承德帝信任,从此裴家在京都地位崇高,族中子弟有许多入仕,有六位五品以上的官员,其余的更是数不胜数。
五十年前,新皇登基,畏惧裴家在朝中的势力,于是一点一点的打压裴家,裴文彦的曾祖父见此,毅然隐世。
本可以安逸无事,为何又要回到京都?就为了权力地位?
“二姑娘。”
听到漪竹的声音,裴文彦回过神来,看向她:“怎么了?”
“二姑娘自从生了病,就总是发呆失神,不爱说话。二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漪竹忍不住问了,这几日,二姑娘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得沉闷不爱说话,这哪是九岁孩子该有的样子啊!而且二姑娘变得怕黑,晚上总要留盏灯,还要自己陪在身边,等睡了,自己才可再离开。
“外头冷,进去说。”裴文彦说着就先进了屋里,漪竹就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