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速度太快,他俩又没戴头盔,什么安全措施都没有。
时嘉没撤,她扯住了方澄的衣服,没敢搂他的腰。
她微微扬起脑袋,在心里默默向周决解释道:天地良心,周决你看看,我没搂他,我真没搂他。老娘怎么也猜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方澄突然大吼:“想什么呢?刘伶还讲不讲了?我还在这等着听啊!”
时嘉回敬以同样的音量:“你开这么快,老娘还怎么讲?”
方澄:“你不是着急回去吗?”
时嘉:“我是着急回去,不是着急送命,你有必要开这么快吗?”
马路上空无一人,方澄的笑声显得尤其响亮。
接着,时嘉感觉车速慢了下来。她头发飞扬的幅度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放肆。
时嘉朝四周张望了一番,还是一番城乡结合部的风貌,敢情他们开了这么久,一路风驰电掣的,连城区都还没进呗。
时嘉此刻的恼怒清晰地写在脸上。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十点周决的视频电话就要来了……
时嘉:“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方澄:“这条路我没开过几次,具体时间也不好估计。”
时嘉:“最好是这样。”
听着时嘉焦躁的语气,方澄猜测自己刻意绕远路这事被洞悉了。但他依旧正定自若,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连个小姑娘的连珠炮都顶不住。
方澄反问:“不然你以为呢?”他自信无论时嘉的回答是什么,他都能接住。
时嘉:“我以为你想泡我。”
一激动就直接,烦起来什么都不管了,矜持、脸面一股脑的全都往脑后抛。
时嘉性格质地是坚硬而冲撞感十足的。
这一点被她那张有点肉感的奶气小圆脸给遮盖了,以至于她真正的脾气,鲜有人知。
这回方澄真的失语了。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而是因为时嘉和他心底的那个姑娘太像了。不是长相相似,也不是声音相近,而是古怪的脾气和那股冲鼻劲。
时嘉不知道方澄是默认了,还是没听见。她现在也没心情揣摩这些过于隐晦的东西。毕竟,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得保证自己十点的时候,视屏通话的背景是家里那张皮质清亮的沙发。
随着摩托车向前开,时嘉感觉越来越亮堂了,仿佛有一大波光线正朝这边涌来,随之而来的还要一些细碎不成篇章的人声。
方澄开口:“前面好像出事故了。”
时嘉探头张望,道路都被车子堵住了,一条黄色的禁戒线拉着,挡住了去路。
她还搞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她低声说了此时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我的人生要出事故了……”
方澄把车停了下来:“我去前面问问。”
时嘉忽然叫住了他,“别了,还是我去吧,万一你再被人认出来,麻烦就多了。”
方澄轻笑:“着急回去你还能想得这么周到,危机意识可以啊,真不考虑来当我助理吗?我给你开工资,接戏三七分怎么样?”
时嘉:“别臭贫,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再跟你沾上,老娘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时嘉下了车,脚刚落地就觉得一阵酥麻,软绵绵的让人非常不踏实。她用力跺了跺脚,希望能找回一点掌控感。她捋了捋头发,让自己的模样显得没那么疯癫。不然夜里容易吓到人。
走到一半,她看见了交警正在和第一辆小车司机抽烟攀谈。现在这个距离,已经足够时嘉听清谈话内容了。
三轮车司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前面还要清理多久啊?”
交警从三轮车司机那接过打火机,点了个火,回答道:“不知道啊,毕竟是案发地点嘛,刑警大队都来了。怎么也得再要个两小时吧。”
三轮车司机:“不是说有人亲眼看见那女人撞死她老公,然后车子滚下去了吗?都有证言了警察还在取什么证啊,浪费大家伙时间,要我说直接就判刑吧。谋杀亲夫,她也得枪毙。”
交警咂咂嘴:“要么说这么多年你还在开三轮车呢,看问题就是这么表面又决对。一个证人证言也不能定人生死,那男人是不是她老公还两说呢。再有了,不调查凶案现场,你知道她是怎么杀的人吗?死者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杀的?光凭那证人一句话,就送两条人命上路,合适吗?”
三轮车司机明显不爱听说教,他不耐烦地说道:“行,耗着呗。这后面一堆人,都在这等。为了这两个已经没了的命,浪费自己的命。”
交警摇了摇头,“你啊,没出息只能怪觉悟太低。”
时嘉没再听下去,她转身往回走。
此时,方澄已经找了个大石头坐下了。
时嘉:“前面在清理案发现场,最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通车。”
方澄眉头皱了皱:“什么案啊?”
时嘉:“现在还不能确定,反正是一男一女死了。”
方澄关切地问:“没吓着你吧?”
时嘉摇了摇头:“不至于,我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听了几嘴闲话。”
方澄:“那就好,现在怎么办?你不是着急回去吗?”
时嘉站累了,她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这也没办法,着急我也不能飞回去啊。你好心好意载我,我总不能倒打一耙,怪你不熟悉路,还要逞强载人,一通乱开吧。”
方澄听出她话语里的机锋,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阴阳怪气啊?你在跟我说反话吗?”
时嘉低头想着怎么给周决发消息,现下没空搭理方澄:“你自己体会吧。我没态度,你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
方澄想着自己那点心思,时嘉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也不再避讳,大大方方地盯着她,注视着她每一个表情和小动作。
“哦,着急回去是为了周少啊。也是,除了他,你也没别的在意的东西了。”
时嘉刚刚编辑了一半的消息,因为方澄的话而有所停顿。
“知道了就别叨叨。没看见我正在措辞的吗?”
方澄直接开启没脸没皮模式:“我看见了,但我觉得你要是想不通,可以问问我。毕竟我是男人,肯定比你更懂男人看见什么样的解释会相信,什么样的不会。”
时嘉听了这话,来了兴致,抬头凝望他:“那你说说呗,我着消息该怎么发?”
方澄:“还能怎么发,实话实说呗。就说你来外面工作,然后堵路上了回不去,手机一会儿没电,晚上没法视频了。多么正当的理由,不比你现在编的什么身体不舒服想早点睡强多了?”
时嘉:“女孩子说生病,不是能博取更多的同情、理解和宽容吗?”
方澄:“很难说。不过我觉得,理由这东西还是越真越好。你只要在逻辑上无懈可击,别的可以不用在意。你们家周少工作了一天,你还跟他说你生病,这不是他要额外担心吗?还不如就说因为公事的缘故。他既可以理解你,又能没有负罪感的打开游戏,进入另一个世界逃避这个世界,多好啊。”
时嘉想想,这个逻辑貌似有点道理,便按照方澄说的发了。
刚刚点了发送键,方澄就夺过她的手机,强行关了机。
时嘉:“喂,你干嘛。”
方澄:“别喊,这荒郊野岭的,咱们虽然跟前面大部队有点距离,但保不齐有人长了双显微镜的眼认出我了。难道你现在不怕麻烦了吗?”
时嘉无奈:“好好,你把手机给我。”
方澄:“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时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要问什么?”
方澄:“你喜欢你男朋友什么?”
时嘉:“问这个干嘛?”
方澄:“回答我。”
时嘉:“他帅。”
方澄迅速接腔:“我也帅。”
时嘉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站了起来,靠上了旁边那颗老树:“你还真打算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