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道昨晚就带着李莽来找过夏北。
不过和昨天来过的陈怀瑾一样扑了个空。
李莽比夏北大三岁,他父亲以前供职一中后勤处,同是一中子弟的李莽却是一个异类。
他是一中子弟中第一个读完初中就不上学的。
辍学后李莽经常惹事,是家长们口中‘不要和他玩’的那个。
但夏北从小就颇受李莽关照,家庭情况近似的李莽没少替夏北出头打架。
和夏北形影不离的齐正道慢慢也就和李莽玩在了一起,张莽日常便扮演起两人的‘大哥’角色。
一中家属区子弟不少,除了那些品学兼优的孩子外,余下的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家境优渥的钱小强为代表那帮,另一派就是家庭稍差的张莽一帮。
其实以齐正道父母双职工的家境,他不至于沦落到一中底层组织。
不过为了被钱小强派系排斥的夏北......
三人关系亲密,思维跳脱的齐正道心心念念想要起个三兄弟组合的名号。
但奈何才疏学浅,那些‘狂龙’‘猛虎’‘黑狼’被一一否决后,终于在当时整天跟着夏北的陈怀瑾提议下用了‘大垚’.......
陈怀瑾对孩提时总爱偷偷把自己撇下的三个男生憋着坏心思,‘垚’是三土,恰好又是三人组.......
三个土老帽的喻义不言自明。
年纪再大了一些,夏北和齐正道曾经当面质疑过这个称呼。
但在陈怀瑾一番‘垚为三土,土乃地也,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歪理解释下,齐正道竟万分感激地接受了这个名号......
齐正道并且藉由此事彻底迷恋上了名句,从此无成语不成言......
被戏弄了还甘之如饴。
不得不说,在国学这一块,不管是夏北还是齐正道在陈怀瑾面前都是弟弟........
这些人陪伴了夏北的整个童年、少年和一部分的青年时光,所以当院外的齐正道喊出‘莽哥’后,夏北略一思索就记起了是谁。
但此刻客厅内却不是‘忆当年’的合适场所。
因为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夏北对紧张的卢仁家小声道:
“我街面上的朋友,让我出去把他们骗走吧。”
夏北把绑着的双手抬高,示意对方先解开绳子。
卢仁家却犹豫起来。
锲而不舍的敲门声让他打消了继续不出声待在屋内的想法。
但放人出去风险十分高。
“再不开门,我和莽哥就翻墙进去啦!”
门外的喊声如同催命符,卢仁家握紧了匕首,打量着夏北几人。
“要不然你让我妹妹出去说?”
夏北这个建议是有私心的,只要夏南能出去,他就几乎没了顾虑。
但这个建议在卢仁家看来最危险,毕竟小孩子难以控制情绪,说不定一开门就要哭出来。
如果因此再招进来两个半大不小的男生,即使有武器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让陈怀瑾出去更加不符合他的想法。
毕竟,三人里唯一和夏北没有血缘关系的就是她了,饱经风霜的卢仁家不相信年轻人之间的所谓‘爱情’。
放夏北的‘马子’出来,最可能的后果就是她直接开门跑掉。
“小北不会承受不了打击,自寻短见了吧?”
隔音很差的客厅内,脑洞奇大的齐正道在院门外的声音清晰无比。
“一个字:不会。”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莽哥,你撑我上去,我翻过去看看。”
齐正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终于让卢仁家坐不住了。
“你给他解开绳子。”
卢仁家忽然起身走到夏南身边,拽着夏南的衣领当做人质对陈怀瑾道。
夏北再次踢了踢还没缓过来神的陈怀瑾。
陈怀瑾如梦初醒,急忙起身帮夏北松绳。
急切之间,绳结打不开,快急哭了的陈怀瑾干脆用上了牙齿。
“你出去说话声音大一点,每一个字我都要听见
敢耍花样你妹妹给我陪葬!”
卢仁家拿匕首在夏南头顶上比划了几下,竟露出了笑容。
夏北眯了眼睛。
“放心,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有缘遇到这么一次,别伤人万事好说......
不然咱俩一起见阎王。”
夏北收敛了笑容非常认真。
两人今晚首次以成年人的方式进行了对话。
“呵呵,去吧。”
卢仁家不以为意,夏北越表现紧张留下的小女孩,他才越放心。
而被卢仁家提溜在手里的夏南,已经吓傻了,眼珠子直直看着哥哥一转不转。
夏北看了一眼呆滞的夏南挤出一丝笑容:“南南,别怕。”
随即转身出了屋门。
从客厅门走到院门短短几步,夏北心思却千回百转。
这种事,夏北两辈子也就遇到过这么一次。
不比七步成诗的曹子建,直至最终打开院门,夏北也没想到能保夏南的万全之策。
拉开院门的声响惊动了门旁正叠罗汉的齐正道、张莽两人。
“你搞鸡毛呢?敲了这么半天不开门!”
齐正道一边从张莽肩膀上下来,一边抱怨道。
夏北没理齐正道,视线却停留在矮着身子卸下齐正道的年轻人身上。
身材不高,四肢粗壮满满蕴含着力量,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走,找钱小强。”
李莽转头对夏北道。
直奔主题,言简意赅。
李莽人如其名,一个‘莽’字可以概括他的性格。
李莽的父亲腿有残疾,三十多岁才在媒人张罗下讨了个媳妇。
但李莽母亲在生下张莽后不久就不辞而别,而张父自妻子离开后脾气越来越暴躁并且变得嗜酒如命。
从小李莽就没少挨揍,但这样的成长环境让他越发皮实。
同龄人被铅笔刀划破手指就掉眼泪的时候,他和人打架到头破血流也从不认怂。
久而久之,他竟闯出了一个‘好勇斗狠’的名头。
现在在县城年轻人里也算一号人物了。
不过前世他的结局并不好,二十多岁时酒后致人重伤,判了重刑。
关于人生道路的选择,让人不胜唏嘘的同时又满是惨烈的警醒。
此时相隔经年又如同少年般相逢,即使身后还有一个重大危机等待解决,夏北仍不免走了神。
“小北,我们得一起.......”
齐正道的声音把夏北从回忆中拽出来。
“打什么游戏!”
惊醒的夏北忽然福至心灵,打断了齐正道的话。
“我没说打游戏机......”
齐正道一脸懵逼。
“非要打拳皇九七?”
夏北声音很大,以保证屋内的卢仁家能听得到,不至起疑心。
“你的草薙京太厉害,我打不过。”
夏北一边说着,一边狂眨眼睛。
“我用不好草.........”
“啪”齐正道话未说完,夏北却忽然抬手给了齐正道一耳光.......
“草!你有病吧!”
齐正道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伸手在夏北胸口推搡了一下。
“滚,你混东街的,在一中装什么逼!”
夏北回推了齐正道一把,甚至还推了一把一头雾水的李莽。
用力把院门关上,回身隔着窗户就看到卢仁家躲在玻璃后若隐若现的脸庞。
夏北只得把院门重新闩上......
......
齐正道和李莽郁闷地走向巷口。
“小北他妈的犯什么病。”
齐正道恼怒不已。
“明天再来。”
李莽也觉得夏北今天异于平常。
“他不是神经了吧?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竟说我混东街.......莽哥你说东街有鸡毛?”
齐正道的怨气一时半会消不了。
“公安局在东街。”
混迹于街头的李莽却对东街有些敏感。
“公安局又管不到我.......”
年轻人总归对这些威权单位存了些敬畏,齐正道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
“夏北不道歉,以后就和他割袍断义......”齐正道一边发誓一边回头看了巷子深处夏北家一眼。
恰好此时,夏家小院忽然关了灯.......
“小北不该睡这么早啊?”
齐正道喃喃自语,想起夏北种种反常表现忽然问道:“莽哥,今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没见夏南。”
李莽微一沉吟道。
以前每次敲门都是夏南去开门的。
联想到学校刚才突然中止晚自习的事,齐正道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东街,拳皇,草薙京........草薙京~草薙京!”
齐正道一把攥住了李莽的胳膊:“小北家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