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夏天,姜帆回到了这座小城。从哪里开始说呢,是当听到高中要转回老家的兴奋还是坐在高铁上的忐忑。她离开这里也不算太久,如果算上每年回来的那几天的话。可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这样的熟悉又陌生。六年前她跟着爸妈离开这里,从那时开始她的目标好像总是摆脱小城市的标签,懵懵懂懂的生长在另一个城市,适应一个又一个新的环境。现在她又回来了,一个人,把东西都搬进二楼之后她坐在床上,这是她出生的地方,熟悉的梳妆镜,熟悉的地毯,和照片上一样的花色,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闻到了童年的味道。这座城隐藏在地图上的一个小点中,就连姜帆自己在打开电子地图后也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家乡,你把它的比例尺放大再放大也看不清它的轮廓。它没有改革开放后的一夜暴富,也并不会在贫困县名单上看到它的名字,甚至在高考模拟题中也从没有出现过它的名字。但是它依然随着时间的变化用自己的步伐发展着,一片片新的小区动土,大型超市,游乐园渐渐都在这里出现,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叹息,能够保持原貌的小城太少了,可是究竟什么算是小城的原貌姜帆自己也记不清了。政治书上说了发展是具有普遍性的,发展的实质是事物的上升和前进。
一切都随着夏天的开始而开始了。开学第一天姜帆慢悠悠的走向了学校,为什么说是慢悠悠和走呢,因为她的家和学校一墙之隔,在家里打开门就能听见学校上下课的铃声。爷爷是这所学校的老校长,不过因为退休太久早已没有了话语权,也只是有个老校长的名声罢了。爷爷把这里当做他全部的心血,退休之后也会每天去学校转转,小时候她便由爷爷奶奶带着到学校里玩耍,学校里的小竹林,几栋老旧的雕像都是她最爱的地方。她在这里几个小时的在雕像上爬上爬下,在这里坐在草丛中用石头把小草做成菜饼再开心的拿回家。而现在她作为高中生的身份又重新踏入了这里,走向教室心里难掩激动地心情,新的环境正是她需要的东西,教室门口贴着一张座位表,是要按着这个表来做的意思吧,姜帆走向了自己的位置,这是一个很老旧的教室连桌子都是翻盖式的,不过还挺有青春小说的感觉得,桌子上还留着上一任主人潇洒的刻字,有爱心有名字还有不明意思的数字。果然白色的墙靠近下面的部分也被涂鸦上了各种内容,到此一游的最为俗套,加电话号码QQ号的也挺无聊,这两个小人倒是挺搞笑,她注意到这里有两个简笔画的小人儿不过寥寥几笔却把小人的五官画的让人忍俊不禁,这谁画的,还颇有创意啊,姜帆心里想。同学们都陆陆续续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大家大部分都两三个人一群十分熟稔,应该是同一个初中升上来的吧,虽然说她并不了解这里的学校情况但是她也知道市里的初中也就那么几个。一个女生默默的坐在了她的前面,这女生长长的头发到了腰的位置,穿一件到脚踝的裙子,暗青的颜色和教室有些昏暗的灯光倒是十分搭配。于是姜帆寻思着要不找她搭几句话看她进来之后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倒是有种安静的气场。于是姜帆用手轻轻捅了捅前面女生的肩膀。
“同学,你叫什么啊?”声音有些显得怯生生的,这是姜帆面对陌生人惯用的声音,她告诉自己这样的声音显得人比较无公害,这样有利于进一步交谈。实质上只是为了掩盖心中与陌生人交谈的一种胆怯,现在也有流行的词把这种心态叫做社交恐惧症,对,不过那时候的她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有什么资格打着社交恐惧症的旗号让自己看起来不阳光呢,毕竟在父母眼中这个年级的孩子应该永远是阳光活力的,有些莽撞的样子,这样才对嘛。
“我叫林梦,你呢。”女生倒是不显得尴尬,很自然的样子。她微微的侧过身来,左边耳洞上一排三个耳钉,黑色的,不是很张扬的样子。这不会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吧,姜帆默默在心里想。
“姜帆”
“你初中哪儿的呀。”
“哦哦。我初中不在这上的,外地转回来的。”
“哦”说着女生瞄到教室门外几个身影正凑在一起讲话
“林梦,你在这呢。”一个甜甜的声音传到他们中间,好像让这个本来归于平静的谈话泛起了一丝涟漪,不,应该说是让这个泛不起波澜的谈话直接结束。松了一口气。林梦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几个嬉嬉笑笑的女生在门口打趣着“梦姐,我们来像你请安了。”阳光照着他们的脸,笑成一团很和谐的样子。
姜帆用手撑着脸,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的样子,不过可不要误会,她觉得这样才是让她最舒服的场景,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别人,猜测他们之间都是什么关系,任由自己的想象天马行空,或者是盯着身边人说话的样子,有时太过于认真导致她的朋友在跟她熟悉了之后总是吐槽她刚开始总是盯着自己看,一副痴汉脸,觉得这个女生怎么回事也太奇怪了吧。哈哈,我只是觉得那天你穿的背带裙学院风很好看嘛,她总是这样回复。
不一会班主任老金进来了,是一个大概六十岁上下的老头,不过姜帆最不擅长猜测大于三十岁的人的年龄了,好像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在她心目中都只是一个概念,她从来不曾观察过他们的区别,这也算是年轻的一个标志,不,也算是不成熟很孩子气的一个标志,总觉得“老”这个字离自己太远。老金长得很瘦,脸上的沟壑纵横清晰,怪不得妈妈老说等自己变老的时候一定要多吃点肉,变成一个胖胖的老太太那叫富态,太瘦可不好看了。不过老金瘦瘦的身材配上他鹰一样犀利的眼神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显得十分精炼的老头,与他年纪主任的身份实在是十分相称。老金拿着班主任标准保温茶杯,不急不忙的进入教室,一下子就有了教书多年的派头,对学生强调着入学的重重事项,“不允许任何人化妆,着奇装异服,不管是裙子还是裤子都不能在膝盖以上。。。”有学生一本正经的拿起笔记起来,姜帆盯着老班蠕动的嘴巴,意识逐渐飘出窗外,怎么有的班级在鼓掌,有的班级在大声欢呼,他们都在干什么呢。小小的教室做了六十多个人,昏暗得灯光把这一切都照耀的有些像电影里泛黄的场景,这么说有些过于浪漫了,倒不如说昏暗,拥挤,但是因为这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充满期待的高中生才把这里与那些没有执照的工厂聚集场景区分开来,有了一些浪漫的昏暗感觉因为这里的人充满希望,因为这里的人还年轻。很多年后,姜帆想到这一幕,她觉得年轻什么都不是,年轻的人们没有一技之长不懂得社会的种种规则,他们兜里没有一分钱大多数事情都靠着父母,他们不够资格承担任何一个岗位还在上课的时候毫无危机感的玩手机传纸条。可是,只是因为年轻这两个字他们可以相信自己的梦想,可以自豪的去幻想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可以为自己现阶段的失败理所应当的找到理由,所有的悲哀都因为年轻打上了一层浪漫的玫瑰色。他们相信在未来有更好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一阵喧闹打断了姜帆脑子里莫名巧妙也没有连续的想法,夜幕已经降临,领完军训服就可以回家了。接下来就是一周的军训然后才可以正式开学。对军训这个词,姜帆没有一丝的开心,有的同学打开衣服袋子,把帽子戴在头上比划着,有的同学还直接把军训上衣套着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她默默拿起袋子便准备走,诶,站起来她才发现前面的林梦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教室,看着空空的桌子,林梦和自己一样空着手来的拿上军训服就走,这利落的作风,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姜帆有点喜欢这个她只说过两句话的女生。
走出班级便是楼梯口,这一层有六个班级有两个楼梯口,这会儿基本所有人教室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走出人来,楼梯口变得拥挤无比,只能缓缓的跟着大队伍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