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晨曦？什么是黄昏？林晨不知道。
他感觉不到晨曦与黄昏的交替，许是自己中了梦魇，也许是河里暗无天日。因此才看不到太阳和月亮。
没了意义的时间已经称不上是时间了。
小白的尸体带着林晨往前走，也带着那群小鱼，就像是南飞的群雁，那具尸体就是雁群的头雁，懵懂跟随的小鱼儿和林晨就是雁群中的一员。
只不过那头雁一直不曾轮换，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有时头雁也会飞累，尸体偶尔也会触礁，但湍急的河水终会扶着它前行，往往这个时候，尾随的鱼儿们和岸上的林晨都会紧紧跟着。
身边出现了其它人，这是林晨的直觉。
他转头看了一眼。
哦，是黑衣人。
呵，也只有他。
林晨有些自嘲了轻笑了一声，随即又紧紧跟上了尸体。林晨觉得鱼儿比人有趣。
鱼儿们有时也会掉队，它们或是坚持不住，或是迷了方向。但总会有其它的鱼儿补进来，转眼，它们又咬着牙跟了上去。
直到又一天，打前的头雁忽然间停了。那尸体不再向前，哪怕河水再怎么湍急。
紧紧跟着的林晨也潘然醒来，茫然得看了眼四周。
依旧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他记得那河岸上的一块大青石，记得岸边上那卖烧饼的小贩。
呵，当时可是他叫骂得最凶。
但，变了。
他能看到每个人脸上的惊讶，那个最调皮的顽童正躲在一胖胖妇人身后，那个往日里泼辣的妇人这会儿像是没了胆气的软骨头，哆哆嗦嗦得望着这边。
紧接着，一道道白光升起。
那些神又出现了，他们带着最恬淡的笑，拿着金线暗纹的华丽衣裳，插满鲜花的头饰。
就像是在欢迎什么人。
哦，那如神这般的人物，他们在欢迎什么人呢？
林晨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啊，原来是神。
那具尸体现在成了神，也对，虽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那具尸体还是原貌，鱼儿们还是紧紧围着他，就像是在跟他诉说着什么悄悄话。
这不就是神迹吗？
“那个无信者也成了神！”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场面也顿时炸开了锅，有不屑一顾的男人，有虔诚祈祷的老者，有眉头紧皱的妇人，有叫嚷的孩子们，有面色激动的无信者。
林晨却分明瞧的仔细，那个最先说话的人就是无信者中的一个老者，那个告诉他小白不堪过往，那个躲在暗巷里面色激动眼里却波澜不惊的老者。
尸体打着旋沉入了河底，鱼群们也像是苏醒一般一哄而散。城里的人们开始庆祝新神的诞生，躲在暗巷的无信者们也贪婪得沐浴在阳光下，众神们见此也满意得化成白光消失，整个城的狂欢只剩下俩个人的呆愣。
一个是位发福的中年男人，他是在呆愣之后狂喜。
另一个是林晨，他是在呆愣之后沉默。
至于原本的小白，嘿，谁在乎呢？！
众人在乎只是新神罢了。
既然能接触光明，谁愿意再回到黑暗呢？
是啊，没有人不喜欢温暖的太阳，冰冷潮湿而又黑暗的角落终究会照到太阳，哪怕只有一束，转瞬即逝的一束。
“该走了！”这是句陈诉句。说这句话的是黑衣人。
他依旧冷着脸，看不出任何神色，哪怕面对任何事情都是这幅神色，任何事情！
林晨木木的看着他，泛白的嘴唇因为强忍着情绪而抽搐，但还是没有挤出一个字。哪怕他很想大吼发泄一声。
可他没有。
曾有人告诉过他，愤怒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黑衣人没有在乎他的答案，或许连上一句话也只是一个捎带的提醒。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有这个自信和一些不需在意的东西。
林晨强迫自己转过身，他不想去看身后人群的狂欢，也不想去看那所谓怜悯世人的神，他压抑下自己无能而又没用的愤怒，一步一步，狠狠得钉在地上，向前挪动。
随着俩人逐渐远离城池，林晨身上的污秽以及恶臭跟着柔风慢慢消逝。他又恢复刚来这个世界的模样，但却没有心思纠结这神奇的现象。
就像是被称为朽木的老者，又像是谈了三年的男朋友被绿的作者。高度紧绷的精神被时间渐渐抚平，徒留下最后一股不甘萦绕在心头。
“为什么？”离开维度的通道就在眼前，但林晨却停下了脚步。
黑衣人微微顿了下，却没有任何回应。依旧向前走着，而通道离他的距离也只有三四步而已。
“我问你，为什么！”还是那句话，只是不同于之前毫无生气的语气，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身体里，肺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的！
一条腿已经迈进通道的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被冒犯的气愤，也没有其它情绪，就像是单纯的看了一眼一样，转身便消失在通道内。
这一眼让林晨彻底崩溃了，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自己都害怕的欣喜。
眼泪是世界最无用的武器。
泪眼婆娑中，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它似乎很想冲上来跟自己说些什么，却在一道光芒中又恍若不见。
林晨还是跟了进去，黑衣人没有走远，他好像知道林晨会跟上一样。
这一点让强忍着眼泪的林晨差点破防。
熟悉的黑暗再度来袭，虽然内心的谴责让他很痛苦，但林晨还是紧紧跟着黑衣人。
没有时间，只有沁入心脾的痛苦掺杂着侥幸和不甘慢慢沉淀，又慢慢被时间磨平。
“到了。”
“嗯。”
林晨扭头看向身侧的黑衣人，这是俩人从上个世界离开后的第一次对话，虽然知道来自不同的维度，但上个世界对方的的冷眼旁观，还是让林晨多少有些不适。
或许在对方眼里，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
甩开杂七杂八的念头，深深的呼了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毕竟......
面前的通道不同于以往，如果说之前穿梭的通道是春日里一池平静的清水，那面前的这个通道就像是肆无忌惮的暴风雨，还是夹杂着紫白色雷电的那种。
面前明显不平凡的通道让黑衣人也放缓了脚步，虽然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但微皱的眉头还是让林晨有些揪心。
“我们，真的要去？”林晨望向前面的通道，快步走到黑衣人身后，迟疑得问道。“它看上去，不太一样。”
“必须要去，这是我们唯一的出口。”很罕见的，黑衣人这次多说了几句。出口二字更是加上重音，但林晨却注意到他说我们的时候明显有些迟疑。
这一点根本不像他，同时也让林晨更加忐忑。
“这里比我预估的更危险，木头已经陷在这里，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黑衣人边说边慢慢的向前走，而前面正是那个肆虐的通道。
林晨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前牵住了黑衣人的衣角。
身后的力道让黑衣人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向事情的始作俑者。
“你是谁？”
“嗯？”
“你是谁？我知道你不是那个冷脸男。”林晨紧紧攥住面前黑衣人的衣角，他知道自己揭露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但他也知道面前这个人确确实实不是以前的那个黑衣人。
“哈，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觉得我伪装能力一向很好。”暴露的黑衣人，或者说面前这个假的黑衣人嬉笑着问道。轻松的语气就像是捕食者对利爪下猎物的戏弄。
林晨没有回答，他低着头，压抑着情绪，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和那个家伙一样无聊，呵”没有得到答案的假黑衣人明显并不在意，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林晨苍白的脸颊，然后便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就像是搂着一个玩具一样。
暴乱的维度通道，乱窜的时空能量尽情的搅灭误入其中的一切，物质，能量，或者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