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顿酒喝过,我对陶诺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儿。可我仍然没法忍受他那甚于女人的洁癖。于是第二天我问他:“作为畅销书作者,你的稿费应该足够买一套小户型的新房了吧?干嘛还要租房子住?”
陶诺当时正在煮面条,他头也不抬地说:“太麻烦了。而且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安静。”
我家这片小区前后三栋楼都是上世纪70年代的老建筑,归属于某个大的事业单位,住户一大半都是这家单位的退休职工。老头老太太除了偶尔打个牌,也不会有其他的噪音了,倒是真安静。
但我仍然觉得这不是陶诺的真正理由。原因在于,那天晚上我虽然喝多了想不起他究竟说了什么,可隐隐约约的,我还是记得他当时说话的语气,似乎也带着几分怨怒。
不过看他没有再解释的意图,我又不是那种有耐性追根问底的人,于是作罢。只不过转头和小白在MSN上提了一句。
小白说,反正也碍不着你什么事,又有人给你免费收拾屋子。你好奇心不要那么强好吧?
我说我才没那份闲心。
虽然被韩越的主编大人打击到自信心直降为负,可如果我不想进化成一个自己都鄙视的死宅,就还得继续百折不挠地投简历。
不过也许是我的坏运气在屡次遭遇后终于到头儿了,当然更可能的是我的资历很不赖,且对方也很可能听说过米小小的大名,反正就在那顿酒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周五,我收到了一家时尚杂志的面试通知。
我非常开心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瞥了一眼陶诺的房间,空的。于是我放心大胆地在客厅里嗷了一嗓子,以示兴奋。
我端着菊花茶转了个圈,默念否极了泰终于有空来了,不等我念第二遍,门铃响了。我兴高采烈去开门——今天心情好,就算替陶诺跑腿也没什么——还笑着说了一句:“陶诺你怎么又不带钥匙……”
话音还没落,我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一个打扮入时二十出头的姑娘,头发非常漂亮,据说叫做真发做的假发;眼睛非常漂亮,据说叫做美瞳。我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姑娘一双大眼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扬着下巴问:“你是谁啊?”
我把手从暗锁上拿开,站直身子,“你又是哪位?”
姑娘哼了一声就要进屋,“你管我呢!”
我伸手一拦,“你走错门了吧?”
那姑娘也毫不客气,一把把我推开,“让开!你是谁?怎么会在陶诺家里?”
听她说出了陶诺的名字,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没走错门,而看她这个架势,只要不是脑残就能猜到她到底是谁而又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等我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她已经开始地毯式搜索了,卫生间里并排放着的牙刷和毛巾此时此刻成了她的眼中钉,见我跟在身后,她青着一张小脸指着我说:“你说!你到底是谁?跟陶诺什么关系?”
本来我还想解释一句你误会了,可她这个架势让我非常不爽,甩下一句“你该去问陶诺”就回自己房间了,还锁上了门。
从那一刻到陶诺回来,那个美貌的女孩就没有停止在我房间门口说各种各样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听到的难听话,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给陶诺发短信说:速归,有人找。然后又给小白打电话说:“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泼妇。”我把手机对着门举了五秒钟,之后拿回来,“听到了吧?比你狠多了。”
小白莫名其妙,“骂你的?为什么啊?”
我没说话。
小白终于反应过来,“我靠,不会是小陶的姘头吧?”
“你用一个正常点的词也不会死。”
小白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说:“说的对,也许在她眼里,你才是小陶的姘头。”
“……”
挂了电话没多久,陶诺回来了,骂声停止,我听见那女孩用甜腻腻的声音喊了句“陶诺!”随后我的门被敲响了两下,陶诺在门外说:“小米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事情我会解决,过后给你赔罪。”
我看了一眼门口,想站起来却没动,大声说:“用不着,你少给我找事儿我就多谢你了!”
我才懒得问他最后是怎么把那女孩劝走的,狗血言情的故事我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倒是小白,什么始乱终弃、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狼心狗肺……凡是能表达人渣男友的词全都被她给用上了。
那女孩在天黑之前走了,我一直没开门。我跟陶诺刚刚因为喝酒聊天而建立的一点点友谊也瞬间土崩瓦解。之前我把他视为扫把星,那么这件事就让我直接视他为洪水猛兽,别说是接触,哪怕是提到名字我都会觉得晦气。
世界终于安静了,我得赶紧准备周一的面试才是王道。我收拾了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同时尚相关的专题和策划文案,又翻出了我现有的唯一一套可算是正装的衣服。再经过一个周末的突击准备后,周一一早,我万分紧张又万分激动地,踏进了那家杂志的主编办公室。
面试我的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干练女性,看起来像是副主编或者主编一类的人物。她并没有像其他面试一样跟我面对着面,而是坐在会客室的一张小圆桌上跟我围桌而坐,并自我介绍说她姓方。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我也觉得自在了很多。
似乎颇为认真地把我的作品看了一遍之后,她问道,如果让你做一个专题,你想要表达的主题是什么?
我故作思考状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回答:“自信。”
她点点头,比了个手势,说,继续,说说该怎么做,
我看她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本来波涛万丈的心情顿时安稳不少,索性放开胆子侃侃而谈:这是本女性杂志,突出的是女性的需求和心理状态。现代女性是永恒的主题。自信是现代女性最为需要也是最为重要的要素。不管是大龄未婚女青年还是离异女人,都该有自己的自信。BLABLABLABLA……
这倒并非我才思敏捷,而是在面试之前,我专门揪着小白一起仔细研究之后——说实话,在经过先前几次惨痛的失败后,我对面试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要不是小白这个周末整两天时间都在一旁狠命地敲打催促,我恐怕都不敢在这儿坐着——才得出的这么一个结论:对方会问我对这家杂志的看法。于是我照猫画虎换汤不换药地把准备好的答案都说了。
眼看着方女士脸上渐渐荡漾开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知道自己这回是圆满了。
尽管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要高兴得太早,以免乐极生悲。可我就是忍不住高兴,忍不住幻想被录用之后的美好场景。我把这种心情告诉了小白,小白给我回的短信是很淡定的一句话:你的霉也该倒到头了。隔了两分钟又补了一条:年假时记得滚过来宁波请客。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正好走到家门口,我忙着看短信,一只手在包里掏钥匙,就没留神跟前的动静,结果一头撞在前面一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道歉,并侧身让他先走。
对面没人说话,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位跟我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正上上下下用近乎严厉的眼光打量我。我一下子想起了上个周末遇到的那个小泼妇,顿时汗毛倒竖,本能地想要逃跑,却被阿姨叫住了:“你等等,你就是那个,俞小米是吧?”
什么叫“那个”?我停住了脚步,转身点了点头。
阿姨往前走了一步,严肃地说了句:“我是陶诺的妈妈。”
我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想了一下该怎么对待长辈,然后换了一副笑脸说:“啊,阿姨您好,陶诺不在家吗?那我帮您开门。”
我掏出钥匙开门。把她让进屋,拿拖鞋,让座,倒水,忙完这些我回过身一看,陶妈妈根本没坐下,而是站在客厅中间继续以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这套房子,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冰箱顶部,然后看了看手指,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从包里掏出湿纸巾,认真擦了擦手,之后朝我走过来,“你看看这个房子,怎么能这么住呢?太脏了!”
我傻眼。脏?这房子就要被陶诺收拾成医院了好吧?我算是知道陶诺的洁癖哪来的了,原来这玩意儿遗传!
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我只好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阿姨您喝水。”
她接过杯子,对着阳光看了看,眉头又皱了皱,但没有再说什么。或者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心里琢磨着,看着她将杯子放到一旁茶几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直觉到这位阿姨不是我能招架得了的,赶紧笑着说:“阿姨您先坐,陶诺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了。”说完就要回屋,陶妈妈却把我给叫住了。
“小米,你等一下。我这次来不是来找陶诺的,我是来找你的。”
我一脸黑线,“找我?”
陶妈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让她严厉得近乎刻板的脸庞立刻显出了几分慈祥——我这时才注意到,陶诺的五官长得挺像她的。她点点头,和声和气地说:“小米啊,看你的样子比我们陶诺大几岁,应该比他懂事。陶诺任性,我说不了他。你是女孩子又大陶诺几岁,阿姨就跟你直说了吧。”她走近了两步,“你们恋爱阿姨不反对,但是这么早就住在一起恐怕不太合适吧?你们都是独生子女,自己还需要父母照顾,不够独立,怎么能照顾得了别人?再说,你们都彼此认定了吗?你们还都年轻,不定性,难保不闹矛盾。可能是阿姨观念老了,但我也希望你们能体谅长辈的心情。”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谈恋爱?住在一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陶妈妈还在说话,我却再也受不了了,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阿姨,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和陶诺只是室友关系,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复杂。”我走到自己房间,打开门,“您看,这是我的房间。隔壁是陶诺的房间。我们吃饭也是分开的,平时很少碰面。至于其他的事,我想您该问陶诺。阿姨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不陪您了,陶诺应该马上就回来。”说完我就扔下陶妈妈一个人进屋了。因为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她自以为善意的说教了。
把自己关在屋里的这半个小时,我告诉自己这次说什么也要让陶诺滚蛋,否则就算是我不衰死也要被气死。今天来个女人明天来个妈,谁知道后天还会来个什么人?我一会儿被人当做小三骂,一会儿又被人当做强占良家妇男的恶妇,谁知道又会被人当做什么?奶奶的,我俞小米一世清名,居然还没谈恋爱就被人给定义成了言情戏里的坏女人,这叫什么烂事啊?!
我在屋里转圈且无声地咒骂陶诺的时候,他回来了,我第一次听到了他带着怒气的高声说话:“妈!你怎么这样?!那是我房东!你听那小丫头胡说什么啊?”
然后大门一响,我想是他拉着他娘出门了,为了不让我听到吧。也好,我落得清静。
等他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人。见我端正坐在客厅里,他歉意地点了下头,“对不起啊小米姐,又让你受委屈了。”
我翘着二郎腿,“你等着我说没关系?那可得让你失望了。我告诉你,很有关系。”
陶诺有点手足无措了,“小米姐,真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妈她……”
我一挥手,“你别说了。给你一个礼拜,找房子搬走。”
“小米姐……”
“没商量。”我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回屋了。
结果我要赶走陶诺这件事被我妈知道了。她老人家亲自赶来劝,听闻了我的各种遭遇之后,娘亲大人居然不向着我说话,反倒说我太过分,这么点事就要赶走陶诺,让他一个漂在异乡的小男孩怎么办呀?
小男孩?就他?我要恶心死了。
我坚决要他搬走,他也说给我添了太多麻烦准备找地方搬,我妈却大手一挥不许搬,否则打断我的腿。
我……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倒霉?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啊?
我问我妈为什么就那么喜欢陶诺,她给我的回答是:“有他在,我不用担心你饿死脏死。”
我说:“那你不怕我被气死?”
我妈淡定地说了一句:“生气是不会死的,这点我知道。”
我靠!
博客
我和我妈有差不多三个月没说过话了,而距上一次见面,则隔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
我从没想过我俩会在这么样一种情境下再见。
事情的起因在于,前两天,X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我的地址,居然找了过来。
在被我拒绝了她的众多要求后,她哭着扔下一句:“你等着!”就跑了。
结果两天后,我就等来了我妈。
以我上面所列出的时间距离,我和我妈的相见理应是一副充满了亲情和喜悦的欢快场面。
可就我所知,以我妈的脾气,她既然从不曾原谅过我的离家,那么若非必要,她也是绝不可能过来的。
然而要说是因为X的告状,却也不尽然。
虽然X这一年多来始终都在以我女友自居,且她又是我妈一好姐妹的侄女,有着一副乖巧的外表,但这并不说明我妈就此失去了判断力,接受了这个所谓的“准儿媳”。不过就是碍着好姐妹的面子,她一直没有明着拒绝罢了。所以这次她会跑来,真正的原因大概是听X说了我在和房东姐姐同住。
我妈是个很重视传统的人,甚至有点刻板。她最看不惯时下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婚前同居。她简直视之如洪水猛兽。这下知道了我居然和一姑娘同住一屋檐下,她必然气坏了。
我不知道在我回来前她究竟对房东姐姐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在我把她送到宾馆,回来后所面对的是房东姐姐郑重而严肃的驱逐令……
最后多亏了房东阿姨出面,我才得以不需要经历在极短的时间内找一处新房子的窘境。然而我也知道,自己和房东姐姐的关系到此算是彻底完蛋了。
虽然房东阿姨说我不用搬了,但我觉着还是尽快找到下一个住处为好。然后,还要和编辑妹子说,那个同居题材的新小说,可能也要夭折了。
回复:
阿姨还真是精气神十足哈!
她和房东姐姐说了什么?
——老叶
博主回复:
不知道,我没问。
不过以房东姐姐的反应,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陶
回复:
那你真要搬家?
——老叶
博主回复:
反正先留意一下吧。有个准备。
万一再被这么搞一下,咱也不用房东姐姐主动提了。自动搬。
真TM丢人!
你什么时候过来?
——陶
回复:
具体日期没定。系里面还在扯皮。
你把地址短信给我。我到了直接过去找你就是。
——老叶
虽说我万般不情愿,但除了相亲这件事,我基本都是很乖的,于是这一次我也只得选择妥协,让陶诺继续住下了。可我躲他躲得已经是千方百计,他可能也意识到了,也在尽量避开我出没的时间作息。
这天上午我买了一兜子零食从超市回家,天有点下小雨,我把塑料袋顶在脑袋上小跑着回家,进了楼门,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正在低头玩手机,把楼梯挡住了。
我想从他身边绕过去,谁知他却说话了:“不好意思。”然后一只手机就递到我跟前,“请问一下,这个地址是这里吗?”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长相,看起来和陶诺差不多大,但脸色可比陶诺那个死宅健康多了。模样也不错,剑眉朗目,很有点儿气质男人的意思。他背着个旅行背包,看样子应该是刚下火车,或者飞机。
我瞅了他两眼,才低头去看他递过来的手机。是一条短信,内容是:地址在XX小区2栋7门202室。
这不是我家吗?可我又不认识他。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找……”
“我找陶诺。”他说,略显淡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你,就是小米姐吧?”
“啊?”我大骇,心想这莫不又是一个妖怪?这回我又会被看成个什么样的恶人?
忐忑间,气质男生已经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叶新,是陶诺的朋友。”
他的笑容倒是挺温良无害。我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笑脸,虽然不能确定他的来意,可毕竟现下还是比较友好的,我也不能太没礼貌,于是战战兢兢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干笑着说了声:“你好。”
气质男叶新是某知名大学历史系的博士毕业生,到这里来是受本市一所大学——也就是我母校——的邀请来做讲师的。入职后学校会给安排宿舍,但在下周一办手续之前,他需要在我这儿,或者说是陶诺这里借住几天。
陶诺很小心地和我说如果我觉得不方便,他会安排叶新去外面住宾馆。我是不待见陶诺,但他的这个朋友,倒是越看越觉得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实在让你很难说出“不行”这种硬话来。我于是点点头,说没事儿,你随意。也于是,为表感谢,陶诺作东请客吃午饭。
我实在是不愿意跟陶诺出去吃饭,然而叶新也在一旁热情地帮腔,我就不太好推辞了。
陶诺请客的地方又是老张太太烧烤店。一进店门,多多少少地,我想起了那次跟陶诺喝酒聊天的情景,随后又想到这小子劝我安慰我,耐心地听我发牢骚,最后还背我回家,心里的那种抗拒感就消掉了几分。再瞅瞅他,也觉得他没那么惹人厌了——其实发生的这些事,也不能完全怪他。
点好的肉串端上来后,陶诺照例是先把盘子端过去,用餐巾纸一根根擦着钎子尖端。叶新则开了啤酒,给我们三个分别满上,然后端起酒杯,朝我递过来,“我很早就听过小米姐的大名。没想到你居然成了陶诺的房东。你的评论我看过很多,都很精彩。”他面带微笑地说,语气表情都极为诚恳。我连忙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谦虚了几句“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和陶诺不同,他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同学是个很健谈的人,几杯酒下肚,我们之间的陌生感也渐渐消失了,于是我问他:“你们是大学同学?”
叶新摇头,“我俩的关系可比这要复杂得多。”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就开始讲述他和陶诺的“孽缘”。
据说他们两家人原本就住在同一栋住宅楼里,陶诺家在三楼,他家在六楼。但在他们两个出生前,这两家人并不认识。直到他们两人的妈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病房同一天将他们生下来,且前后相差不到十五分钟,两家人之后闲聊时才发现,原来双方还是邻居。
打这之后,这两个小子的成长轨迹就没有分开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可能除了晚上睡觉是各回各家,其余时间几乎都混在一起,甚至还有一度,二人在学区内混出了个打架王的“美誉”,据说是打遍全区无敌手……一直到读大学,叶新选了历史系,陶诺则在交志愿的最后一刻掉转身义无反顾地投进了计算机系的怀抱。
“后来……”
“等等等等,”我打断叶新的话,用手里的钎子指着陶诺,问叶新,“你说他读的什么系?”
“计算机。”
此时此刻,我几乎能看到小白叉着腰站在我面前,用指头戳着我的鼻子嘲笑说:“俞小米,这就是你那所谓的‘异乎常人’的直觉?!”
我心里无比纠结。
有鉴于此,我在给小白讲述叶新同陶诺的关系时,就故意略掉了陶诺的专业。好在小白也不感兴趣,她只就两个问题反反复复地追问我:
一、叶新会住在陶诺的房间里吗?
二、他们两个的行为表现默契吗?
忘了交待,精英白领小白的内存,其实是个腐女子,并且是最资深的那种。
关于“腐女子”,百度百科的解释如下:
“‘腐女子’一词源自于日语,腐女子的“腐”在日文有无可救药的意思,而腐女子是专门指称喜欢男男爱情——BL系作品的女性。除了动漫游戏类作品、电视剧、电影等(不管作品本身是否为BL系),一部分腐女也会对真实世界男性间的关系产生遐想,例如:偶像、历史人物等等。”
而小白这种级数的腐女子,相较于虚渺的碰不着摸不到的偶像和历史人物,她们显然对身边那些彼此关系密切的男性们,更加充满了好奇和探究的欲望。
于是我回答说:“现在还没有到晚上,他们到底怎么安排的,我也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是晚上,你总不能指望我跑去陶诺房间外窥探吧?至于他们的行为,才吃了一顿饭而已,还看不出什么来。要不等我观察两天再向你报告?”
小白扔过来一个满意的表情,“甚好。”停了下,又补了一句“要注意细节。”就下线了。
我也准备下线,鼠标刚挪到关闭的X,小白的灰头像忽然亮了起来,丢过来一句:“看来帅哥让你暂时忘却了仇恨哪。”然后又下线了。
我有点发愣。
这和帅哥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似乎真的不那么讨厌陶诺了,至少没有了当初迫切地想赶他走的愿望了。
陶诺午饭后被叶新拽了出去,说是要他领路在附近转转,以熟悉环境。这一转直到六点多才回来。我这时正在电脑前发愁一个被韩越临时抓差的稿子,听见大门声响,就探头看了一眼。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来,叶新在前,手里拎着满满两口袋蔬菜。他先将蔬菜放在客厅的地上,又回过身去,一面接下陶诺手里的东西,一面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我眼睛有点儿发直,脑子里不自觉就蹦出小白的问题来:默契,太默契啦!
很鬼使神差地,我开口问道:“你们俩,晚上怎么睡……呃,怎么安排的?陶诺你房里只是张单人床吧。”那个“睡”字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好在改口得快,这俩人看起来也没有发觉。叶新笑眯眯说:“我睡沙发就可以。”
“这不好吧,你今天才下火车。”我说,用指责的目光瞪向陶诺。
“他习惯了。”陶诺很是无所谓地接了一句,拎着几口袋菜进了厨房,过了半分钟探出头来,“老叶,你做我做?”
“都这个时间了,估计小米姐也饿了。两人做还快点。是吧小米姐?”叶新朝我礼貌地笑笑,挽起袖子也进了厨房。
我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就想,如果这时候是小白在这里,她定然已对着厨房半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的两条高高的人影大叫一声“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