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江北之旅终于结束了,詹浅他们是在事情谈好的第二天上午返回G市的。走之前,一行四人又一次去了曲华贤家的小餐馆吃饭。
点菜的时候,詹浅指明要了整整三只油焖大茄子,曲华贤领了旨,正要起身进厨房的时候,谢景浩突然拽住了她一只手,有点别扭道:“那个……我,我也可以特别点一道菜么?”
曲华贤看他吞吞吐吐的,扒开他攥着自己的手,挑眉说道:“看在姐姐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给你开个恩,点吧!”
“就是这个——醋溜土豆丝!”谢景浩指着菜单上说:“麻烦给我来一大盘,记得,量要多!”
曲华贤好笑的看他一眼,说道:“行了,知道了!坐好了等着吧!”
心里却暗道: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爱吃土豆丝儿,啧啧啧……
记得毕业前夕,一天夜里,詹浅和曲华贤突然兴起,去操场上跑步,两人都累了之后便坐在跑道的内侧休息。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詹浅问曲华贤。
“我啊,打算回去继承我爸的小餐馆。”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走出去看看,不想像别人那样,穿着高跟鞋和利落帅气的职业套装,穿行于各个办公大楼之间?”
“那你难道是不喜欢吃我做的油焖茄子了么?”
“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油焖茄子可是我的最爱!我背叛你也不会背叛它的!”
那天的夜空星星很多,曲华贤看到詹浅这般气鼓鼓的表情,忍不住嗤笑一声,便舒服的躺在了这片星空之下。
“既然你喜欢吃,那我就接着做呗。”
“你这也太……虽然你这样我很感动,但是!未来的人生规划和职业道路对我们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你要慎重!”
“什么才是慎重呢?一定要像那些职业女性一样,一双高跟鞋,从华尔街一路踩到法兰克福?又或者是像那些永远坚信梦想与希望的北上广,天天光辉又惨烈的穿梭于那些早已超载的大城市里?只有这样才算慎重吗?”
她的眼神明亮又清晰:“可是,我有家,我家有一个小餐馆,而我刚好又热爱做美食,好比一道油焖茄子,一盘鱼香肉丝,一锅水煮肉片……你爱这一道,他爱那一道,只要我做的菜还有人说好吃,那我就觉得我还有未来。说得虚空一点,大概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厨子,所以我的未来,没有那么玄幻,它就在我家。”
詹浅听后,哈哈哈的笑了,是她想得太复杂,哪有什么真正可以规划的未来,不过是做好当下的每一步,才能踩到那块通向未来的石板上去。
一顿饭吃好,宾主尽欢。
临别时,詹浅和曲华贤拥抱在一起,她们互相道别:“华贤,再见。”
“浅浅再见,有空了,我来看你。”
“嗯嗯,我等你。”
于是她们挥手话别,短短的时光,相聚再散去,也是扰人心弦。
只不过,其余三人都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后,谢景浩不知怎么的,落在了后面,他暗暗掐着手指,抬头又垂眸,忸怩得要死,曲华贤看不下去了,闷声问他:“干嘛?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在这儿别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我看了难受!”
被她这么一说,谢景浩脸一红就大声道:“你那土豆丝是怎么做的?我以后还能吃到么?”
“怎么做的?那是我独家的祖传秘方,我是肯定不会告诉你的。至于你还能不能吃到嘛,这取决于你,而不是我,虽说我家是支持外卖送货的,但是以我家为中心,江北十里以外,你想都别想!”
“大不了我过来吃!”
“随你,你开心就好!”曲华贤懒得理他,说了句“拜拜”就往餐馆里头去了。
她心想,现在怎么还有这样,为一盘土豆丝而如此执着的人!
果然是活久见。
詹浅他们一行四人从汽车上下来时,天已经黑了,汽车站四面透风,冷飕飕的。不过幸好,刘经理的司机正好开了车过来接他们。
四人到公司时,首先被章敏叫了过去,吃饭!
“浅浅好吃吗?”章敏在狼吞虎咽的詹浅面前问她。
“好吃啊章姐,我今天就吃了一顿,现在都快饿死了!”说罢,眼神怨恨的朝顾厚看了一眼,然后又埋头继续吃。
章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顾厚,用眼神问他:“阿厚你怎么回事?”
顾厚倒没似詹浅那般吃得不顾一切,不过也没时间理会小姨的八卦,于是只朝章敏胜利的眨了眨眼,没出声。
他小姨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定能明白这其中含义。
可是,他却没想过,他小姨也是个聪明得过了头的人。
比如其实他只是想说,浅浅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他们之间没有之前那种莫名的尴尬与嫌隙,可以正常交流了,可是他小姨呢,那是个老司机啊,车一开就停不住的那种人。
她一看顾厚那胜券在握的眼神,还以为浅浅已经被他拿下了,于是开口就对詹浅说:“浅浅呐,以后你就是我们章家的人了,有空我领你去见见阿厚他妈妈吧!”
“噗……”詹浅没忍住,嘴里的饭菜全都喷了出来,然后又不小心被呛到了,捶着胸口,使劲的咳嗽。
顾厚见状,赶紧接了杯水给詹浅递过去,拉走了自己的小姨。
“小姨,你怎么回事?”
“不是,你说浅浅已经被你拿下了嘛,我这不是在给你助攻吗?”
顾厚扶额:“您是哪只眼睛听到我说已经追到浅浅了?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您就别再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啊?你还没追到啊?那你刚刚那眼神还一脸得意,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顾厚有直觉,他小姨肯定又没以为什么好的事情,于是赶紧补充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快啦,我的意思是说,浅浅和我之间只是缓和了关系,她对我不再抗拒,但完全还没有接受我的念头。”
“哎……”章敏鄙视的对着他叹气:“不是我说你啊,撩妹的技能太差,想你小姨夫当初追我,三两下就搞定了,怎么让你搞定个浅浅就那么难呢?”
顾厚简直满头黑线,他差点忍不住要对他小姨吼道:“那是你太好搞定了好不好,不对,当年明明是你倒追我小姨夫的,哪有什么他撩你一说!”
但他知道,若是要和他小姨理论这种事情,恐怕得三天三夜,于是他选择忍辱负重,不出声,任由她吐槽他,然后放他回去吃饭。
饭后,詹浅见高扬还在办公室,便敲了门,进去跟他汇报这次出差的情况。
她精炼了语言,摘其概要,一小会儿便汇报完了。
然后她问:“高经理,我们这次就这样贸然采收了这么大一批的木料回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
高扬扬眉看她,笑着说:“就算有不妥,也与你没关系啊,那是采购的事。”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也在这次的出差行程里,更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因为我出的那馊主意,才让他们这样坚决的收下那批货的。”
“怎么会是馊主意呢?你这主意挺好的呀!”
“可是,我的办法在理论上是能说得通的,可放在实际里来看,又能有几分胜算呢?我自己都不确定。”
詹浅皱眉,突然觉得,自己当时那样豪言壮语的给人希望是一件非常不厚道的事情。
然而高扬却温和的对她说:“很多事情的胜算其实并不是由别人,甚至并不是由这个市场来决定的,而是由做这件事情的人来决定的。中国有句古话说,人定胜天,你有几分相信这个道理,便有几分胜算,明白吗,浅浅?”
“人定胜天……”詹浅反复呢喃着,然后摸摸头,好一会儿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高经理,其实……我不是很明白。”
高扬笑了,眉眼间尽是宽容又轻松的姿态,他觉得这詹浅挺有意思的,很诚实,很实在,这问题,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是不管明白不明白,都是硬着头皮说明白了,可她,偏偏在思考了好一阵之后,还一脸郑重的跟他讲说,不明白。
年轻人啊,诚实点好,孔子那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事,你不明白是对的,只要等你去做了之后能明白过来就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出差回来也该累了,我让阿厚送你回去。”
“不是,高经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詹浅暗自懊恼,怎么连高经理也……
“阿厚你来得正好,顺个路,送浅浅回去吧!”
高经理说完,詹浅吓一跳,赶忙回过身,就看见顾厚正朝她走来。而让她感到诧异的是,高经理竟然说什么“让他顺路送她”?
她到底哪儿和他顺路了?明明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块儿地,他们就非得这样当睁眼瞎,将他们凑在一起!
唉,罢了罢了,也不知道高经理和章姐看上她哪点了,非得把她往顾厚身边塞。
虽说她本质上并不拒绝的,可……他们就不能让她矫情一下么?
算了算了,nozuonodie,她还是认命吧,于是乖巧的对顾厚说:“那就麻烦你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