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里映着朱颜略微憔悴的面容,眼里的疼痛一层接一层地泛着涟漪。年少欢乐有他,而后遂入流年,他不见,他不再,这黄粱一梦,刻骨、锥心。女子的面容承载十年梦魇,虽是苍伤,却又成熟。初恋的甜蜜,初恋情人的爱恋,润养了她十多年。
“所有的悲剧都发生在那天晚上,大年初一,刺骨的寒风,和飘渺的小雨,阴沉沉,感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抚摸着茶杯,一边凝视着茶水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一边说:“星烨找到嫣然的时候,她正被两个小混混调戏,嫣然身子本来就弱,加上被我和星烨这么一刺激,她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安静的夜路,寒冷的无人街道,微亮的路灯焕着幽灵一样的光。少女面无表情的脸上挂着寒凉泪珠,可心如死灰的模样却得不到那两个对她动手动脚的混混的怜惜。他们扯着她的衣服,摆弄她的长发,像是在玩一个布娃娃。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星烨看到,他毫不犹豫地抡起拳头挥过去,将嫣然紧紧护在身后。
罩着一层冰凉寒霜的路灯,黯然的光薄弱又朦胧,可是这样光却还是让那把冰凉的水果刀映出一道芒光,刺眼地令人心惊。为了保护嫣然不受到伤害,他只身挡前,和那两个小混混动起了手,在嫣然惊恐的眼里,那把即将刺进星烨身体的水果刀,被他狠狠抓住,掌中血流如柱。接着,他用力地将水果刀反转,然后用力地刺入那正朝向他扑过来的人,一瞬间,刀进肉里,漫天弥漫着血腥味。
星烨的脸上还挂着那人的血珠,另外一个小混混呆愣了一瞬,下一秒便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拿着刀的星烨,捂住伤口痛苦挣扎的成年人,还有扶着那人紧张颤抖的另外一个成年人,以及早已经吓傻,眼光呆滞的嫣然......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韩熙看到。
冰冷的南方夜空,许多人的命运被这一刻悄然改写。
韩熙和嫣然是唯一的证人,少年的性情耿直,很少说谎,他诚实地提供了证词。
嫣然因为受惊过度,在医院呆了两个星期,所以没有上法庭作证。
后来,无论朱颜怎么劝,无论她怎么哭喊,嫣然都不愿出庭作证,韩熙也不改证词。世界轰然倒塌的那一刻,只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和父亲的安慰。未成年人误伤人,十年的牢狱不仅夺走了星烨的青春,还有他原本充满希望的起点,以及朱颜的爱恋和幸福。
两厢不得相守,情深偏叫不寿。
“太悲伤了。”绿云眼角微微湿润:“嫣然是故意不去的吧。”
朱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甚至都跪下来求她了,可她就是死活不去。爸爸妈妈在这事情上也不勉强她,可能也为了她的名节,毕竟她寄养在我们家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人家会多想。”
“可这是关系到一个人的人生啊!”绿云皱起了眉头。
“我想,她不出庭,纯粹是因为恨。她恨我和星烨,按照她的性子,毁灭我们才是她的做事风格。”朱颜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一旁的林珑轻轻地握住了她:“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抬起头的时候,朱颜眼底蕴藏已久的泪珠掉了下来,声音极为崩溃地:“我那时候去求了很多人,去求警察,去求了韩熙,还去求了朋友帮我找律师,可他们都不愿意帮我,还让我不要和星烨再搭上任何关系,他们还嘲笑我早恋,对象还是一个行凶犯......他们都是狭隘的,一点都不知道星烨有多好。”
少女的心千疮百孔,无论是哪个人,一提到星烨的名字都不愿搭理她,青春期的少女,为此变得更加敏感和忧郁,伴随而来的躁郁症,厮杀了她整个灵魂。接着她病了,一场高烧后,她的眼睛里没有了色彩,动听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伴随而来的是她的沉默。
君至在眼前,遥似空中雪。忆往他年事,朦胧心中月。
栏外悄灯断阑珊,裂肺难抵一心痴。“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将星烨囚禁在监狱了,连同我的人生,我的灵魂都囚禁进去了。”
林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朱颜。”
手心里的温度,徐徐流入心里,朱颜的声音变得颤颤:“是我欠了星烨。”绿云给她重新倒了杯水:“累了的话,就不说了,朱颜,不管怎样,这事情总是过去了,他也一直都在不是吗?”
“可是他却不会再接受我了。”沙发的温度在持续,阳光斜照着她的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下,微弱的光芒反射着几缕幽光:“把我从深渊里面拉出来的是他的父母亲。”
少女的满心期待被彻底打击,于是她的灵魂也被锁在深渊,两个月的沉默,朱颜如行尸走肉。因为她的精神状态,父母不得不让她休学,她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进不去,而嫣然,更是成了一颗滋生在家里的炸弹。没有声音的朱颜,每次看到嫣然都是一脸冷漠,那凌冽的眼光投向嫣然时,仿佛嫣然就是个杀人犯。
终于,在一个午后,阳光猛烈地罩着大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那时候不偏不倚,朱颜正好看到嫣然手中拿着星烨送她的钢琴饰品。朱颜突然像发了疯似得,她抢过那饰品,把嫣然推在地上,内心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汇聚成不成句的字眼,她的歇斯底里犹如雷声:“你滚,你滚,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祸水,祸水!”
三天后,嫣然拖着重重的行李,在朱颜父母的无奈中离开了朱家大院,她忍不住想再看一眼那曾经对自己崇拜又喜欢的表妹,就在院外的大门,那一抹凄楚又愧疚的眼神,躲在门后的朱颜看的一清二楚。
嫣然离开了,朱颜的病却不见好转。接着她连饭都吃不下了,每天除了发呆,偶尔观看窗外明月如殇,偶尔坐在院里听风儿浅吟,偶尔她呆呆地盯着院子门外。田宝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坐着望着门外,然后跟她说说话,可朱颜从来没有回应。田宝知道,她一直盼望,盼望着星烨能出现在大院门外。
本来活波开朗的她,彻底变成了黑夜沉默的同伴。
直到一双手握住了她。
温暖的大手中,慈爱的温度悄然滑到心里。朱颜抬起头,看大一张神似星烨的脸,顿时,泪如雨下。“朱颜啊,谢谢你为小烨做的一切。”接着,又有一双白皙而温柔的手,拿着带着香气的纸巾擦拭着她的眼泪:“小烨能被你这样的女孩子喜欢,值了。”她泪眼朦胧里,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美丽而哀伤的脸庞,下一刻,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被搂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耳边是星烨父母的安抚。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星烨父母更为痛苦了,他们常年在国外,星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无可奈何。直到他们知道了朱颜,还有她的病情,在没有任何人请求的情况下,他们来到了朱家。看到了眼神呆滞的朱颜,作为长辈,他们同样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