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天气不热不燥,夜晚街边的红灯笼挂在屋檐上好看的紧,繁华的喧嚣与我有些格格不入。
我是个无父无母,孤单处在江湖上,没什么朋友,来着来往满脸笑意的人们,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据说这里有一座有名的夫子庙,我问了许多人,有些人一脸嫌弃的推开我,嘴上说在晦气。
有些人耐心温柔的替我指路,走了许久,我终于到了夫子庙,可是夫子庙好像关门了。
我只好满心失望的离开,最后我在条巷子中的一棵梨花树下睡去,我芳龄十六,日子向来清贫,夜晚都伴着冷风睡在树下。
想来我已经许久没有躺在床上安稳的睡觉了,日子也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过去了。
一生本就不长,再忍耐会就会过去了。
我躺着树下,抬头看着满是梨白色花瓣的树,有时候花会随着风落在我破旧的衣裳上,或者我乌黑的头发上。
我将它当做一种乐趣,不会取下,只是嘴角会微微勾起,然后进入梦乡。
清晨醒来,我数了数身上不多的银子,看来又要去找点事情做了,等赚到新一笔银子我就会离开扬州去别的地方闯荡,没钱了就会寻地方赚钱。
然后去另一个地方,这些年我向来如此,我无牵无挂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呆上太久。
待我第三天睡在树下,有一位拿着油纸伞的美丽夫人路过,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到有人,我下意识拿出我的匕首,将妇人吓了大惊失色脸色苍白。
妇人嘴巴动了动,声音弱弱的:“姑娘,我只是看你一小姑娘半夜呆在这里……想上前问问。”
我赶紧收回匕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坏人……我没事的,夫人快回去吧,半夜不安全。”
妇人捂嘴笑了笑,偏头看了看四周:“姑娘也早些回家吧,虽白天凉快,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
我垂下眼帘,看着地面,声音逐渐低落:“我没有家。”
随着丝丝冷风吹起了我耳边的碎发,妇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纤细白嫩的手抚上我的头。
“姑娘要不来我家吧……我家有空房间,也不缺粮食。”
我果断摇摇头,我不想与人多相处,因为离别时,我会很难过的。
妇人牵过我的手,脸上是让人不好拒绝的温柔,她皱了皱眉,语气温和还带着丝丝责怪:“这寒风你一小姑娘怎么受的了,别拒绝了。”
后来我与妇人去了她的家,原来她是金陵著名商人钱符的正夫人,她唤苏菏歆,是个好听的名字,也是个美丽的人,肚中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她让我唤她菏姨便是,钱符并不是个好人,好像也算不上坏人,至少金陵传闻中他是一个聪明有志气的人。
但与菏姨在钱符的日子,钱符有着许多小妾,对菏姨爱搭不理,甚至无理取闹的人。
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小小的府中,也暗藏着杀意,我曾经以为只有江湖中才有着心机。
一个正得宠的小妾污蔑了菏姨下毒,钱符不仅不查,连解释也不听,不分青红皂白便指着菏姨,骂着恶毒的话,估计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可以动手。
我气的想拿起匕首打人,还是菏姨拦住了我,等钱符走后,菏姨满脸温柔的问我:“阿鲛,你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了,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我唤苏鲛,我没读过书,是菏姨为我起的。
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心仪的男子吧,她好像在我面前总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其实心中满是苦涩却说不出。
菏姨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相反是一个很普通家庭中的孩子,她与钱符二人少年时期真心相爱,钱符不顾一切也要娶菏姨为正夫人。
而现在看来,这件事就像一件笑话。
我摇摇头说道:“我没有心仪的男子。”
菏姨温和笑了笑,捏了捏我的脸颊笑着道:“总会遇到的,阿鲛。”
钱府旁边是一家药店,药店老板是个美人,美到什么程度呢?年纪已经三十多了,但世间所有形容美的词来形容她的不为过。
她以前领养了一个小男孩,现在与我一般大,叫虞朝,时常来缠着我,菏姨倒是很喜欢他,因为那药店老板是她唯一的朋友。
那虞朝时常来教我写字,渐渐我的字写的越发好看。
时间过去飞快,菏姨临产了,我怕有人暗中使手段,大多事都是我亲力亲为。
孩子生下的那天,屋中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菏姨难受,我匆匆忙忙跑出屋子,我府外的药店寻老板。
老板已经关店了,寻别的大夫要更久,我知道她去了何处,那地方不远,我绕了近路。
在小巷子,我看到曾经我过了几天夜的梨花树,脑中只有菏姨的安危,我看了几眼便加快脚步。
药店老板果然在那亭子里,她坐着亭边往着湖面,眼中带着淡淡的忧愁。
我还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男子腿脚似乎有些不方便,躲在角落盯着亭子。
我跑起来喊了老板,告诉她了事情经过,她连忙跟着我回去,临走前我转头看了看那男子。
男子似乎没想到我在看他,赶紧跑走了,腿一拐一拐的。
老板动作利索,回了药铺,拿了一些东西赶进府中,孩子安全生下了,是个男娃,但老板说,菏姨被下了烈毒,再加上生孩子身体虚弱,解毒了也活不久了。
菏姨好像是世界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父母从小便离开,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钱符知道了并没有大多的反应,好像只是一个没有关系的人离开了一样。
可他们少年时期是真心相爱的啊。
菏姨养好了身子,连孩子名字都没有起,就带了我去了一个地方,是一座院子,里面有一座木屋。
我抱着孩子,看着菏姨,开口:“这是……?”
菏姨苦笑:“这是我卖了我的首饰的钱买的一座小院子。”
她轻轻摸了摸我的脸,眼中带着慈爱:“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女儿对待,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放心不下你们……”
“等我死后,钱符肯定会把你赶出去的……到时候你又没有家了。”
“到时候就来这里吧,带着我的孩子,你们两个在这里生活,最里头的屋中的柜子有着许多银两,可供你们这辈子不愁吃喝。”
我看着她,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她伸手擦去我的眼泪:“不哭,你来为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垂眼看着孩子,声音有些哽咽:“叫苏朝阳吧,朝阳朝阳,日出升起的朝阳。”
后来菏姨还是死了,如她所说,钱符将我赶出了钱府,我死命纠缠说如果孩子不给我我就不会离开。
可他就是个无情的人,孩子就随意丢给了我。菏姨的后事还是药店老板帮忙才成功的办成的。
我搞不懂,那些小妾是不是没有良心,明明是无冤无仇的人,为何能怨毒到这种程度。
朝阳朝阳,希望希望。
我去了那小院子,虞朝也寻了过来,他清秀的脸上染上绯红:“阿鲛,我中意你……你嫁给我吧,我们一起照顾朝阳。”
我看着他,冷声拒绝:“阿朝,抱歉……”
虞朝摇摇头,一脸灿烂的笑:“没关系,阿鲛我会等你的。”
十几年过去了,朝阳长大了,娶了心仪的姑娘为妻子,我却成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从小我便让朝阳喊我阿姐,他的妻子也一脸害羞的喊了我阿姐。
这些年,我一直呆在了扬州,我想我该离开了。
[结局一]
虞朝也等了我十几年,这些年我一次又一次拒绝了他,离开扬州时,我找了他。
安静的茶馆,他红着眼眶看着我,声音卑微:“阿鲛,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我递给了他一把用黄油纸包住了的扇子,站了起来,牵强的露出一抹轻松的笑:“这是我临走的时候送你的礼物,江湖这么大,阿朝,我们有缘再见。”
我起身离去,虞朝一个大男人却哭的像一个小孩子一般,他颤抖的手缓缓打开黄油纸。
只见里面还有一副书信:阿朝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后来的我过着与年少一样,有时候会写点书信寄给朝阳,但都让他别回信,因为我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过了十多年,我走遍了南方,看遍了世间的景色,突然就想着回扬州看看,于是我便回去了。
朝阳与他的妻子见到我回来很是开心,连忙为我准备了饭菜,他们这些年很是恩爱。
小孩也有了,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会拉住我的衣角喊着:“姑姑!姑姑!”
想来虞朝已经有了妻子吧,后来朝阳告诉我,药店老板已经死了,而虞朝也一直未娶,继承着药店,每日过着平淡的日子。
哦,那个药店老板叫虞淮,是个美丽的女人。
在扬州呆了一段日子,我又离开了扬州,我始终记得一句话,我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结局二]
离开的那天,我没有去寻虞朝,但朝阳好像偷偷告诉了虞朝我要离开,等我出了扬州才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虞朝就和小尾巴一样,怎么也甩不掉,我无奈的笑了笑,到也让他跟着,只不过,慢慢相处我渐渐习惯了他。
虞朝是个想家的人,过了五六年便提出回扬州的打算,我犹豫了一阵也同意了。
回去时,朝阳与她的妻子已经有了一位小女娃,还很小,说话口齿不清。
虞朝似乎很喜欢小女孩,拉着她在屋里不知道说什么。
等出来的时候,虞朝抱着她站到我的身边,小姑娘声音软乎乎的说了一句很清楚的姑姑。
然后又偏头看着虞朝喊了一句姑父,虞朝双眼深情的看着我,嘴角笑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也朝他笑了笑,后来朝阳为了我们置办了一场婚礼,说不上盛重,但我们二人却都很满足。
老板叫虞淮,是个美丽的女人。
药店老板也老了,成婚后,虞朝在药店干活,而我在家中照顾虞淮夫人。
虞朝不愿让我承受产子的痛苦,带着我去领养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子,虞淮夫人特别喜欢这个男孩子。
虞淮夫人说这个孩子和一个人很像很像……
至于是谁,我与虞朝都不知道,再后来虞淮夫人也离开了,朝阳的孩子也长大了,嫁人了。
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夜晚我牵着虞朝的手,站在以前虞淮夫人种下的梨花树下,许了一个愿望。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