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真是你。”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笑声。
天格泠愣然的看着来人，老人和他之前一样，同样是一席简单白袍。
但对方右手之上却有一根金色十字权杖，那无比圣洁的气息从权杖散发而出，隐隐压制着他的外像。
他认识他，就在两小时前，他们还是好友，更是并肩战斗过的生死兄弟。
他便是天灵会最强教皇一一一万灵。
“我....我也没想到，赫贝尔摆了我一手。”面对友人，天格泠下意识的推让着。
他的确没有想到，本意是想那些抛弃他的人付出代价，可这个代价也过于沉重。
山巅之上，两个多年未见的老人相对而站，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天隔一方。
“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万灵教皇颤抖的伸出了手，却看见对方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的手忽然僵在了空中，浑浊的泪水缓缓滑落脸庞。
“不，不是我自愿的，都是他们逼迫的，都是他们害的！”
听闻友人的质疑，天格泠下意识不愿面对，精神陷入了混乱，疯狂的嘶吼并指责推卸起来。
这就是红灵的弊端，尽管实力强大，但精神却极不稳定。
他仿佛又从回记忆中的那一天。
小酒楼中，天格泠坐于二楼，双目无神的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大爷您喝点什么？”小二拿着菜单，随意的招呼着。
他回过神了，看着空无一人二楼问道：“我看下面这么多人，你们怎么没有生意呢？”
“哎，现在酒楼已经过时了，喝酒的都去酒吧，吃饭的都去快餐馆，想吃好的都去酒店，没钱的都去路摊。
我们酒楼不上不下，根本没几个人，这不是，铺子都准备拆了，大家都在说酒店赚钱。老板都在规划重新建酒店呢。”
小二无奈的叹息道，酒楼没生意，他又能拿多少钱。
“过时了吗？”天格泠面色一暗，看着窗外无数人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不由喃喃自语道。
“可不是，要不是老板说要建酒店，谁还在这干啊。”小二听到了对方的疑惑，也不经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楼下走上来一个黑羽青年，直接坐到天格泠对面，他抬手一扬，一枚金元币抛入小二的手里。
“小二，你们这最好的酒菜都送上来尝尝。”
“好勒，大人您稍等。”小二万分惊喜，顿时知道自己碰见大单了。
“你是谁？”天格泠皱眉，他能感知到对方很不简单，甚至身上还有一股让他厌恶的气息。
“古老的圣灵啊，如今的你是否还在犹豫？”青年笑着问道。
“你是谁，和你有关吗？”如今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还出现一个讨厌的人，他直接冷漠的问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前辈何须执着呢？”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哦？口气不小啊？那你说如何破局？”天格泠微微异宅，对方知道他还能说出如此之言。
令他不由好奇的问道。
“哪里，人生总会赢来新的阶段，大乾有句话说的好，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如何破局在于前辈自己啊。”青年谦虚抿着酒水道。
“自己？。”天格泠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再继续下去。
“呵呵，前辈还真懦弱啊，被人呼之则来，唤之则去，随意拥有，随意抛弃，竟然能忍下去，晚辈佩服！”
青年见对方反应，略微嘲笑出声。
‘啪’的一声，天格泠冷然拍桌喝道：“你到底是谁，我之事与你何干？”
“晚辈赫贝尔，见过泠前辈，意外得知前辈的困惑，特意前来解惑。”赫贝尔笑着介绍道。
天格泠一僵，顿时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大的口气，天妖王庭之主，一个在天妖王国崩溃后重建天妖之威的传奇人物。
“你要帮我？”他很疑惑.
“不，能帮前辈的只有前辈自己，道路如何选择，也只能看前辈自己。”
“什么道？什么路？”
“红灵之道，回收之路。”
“荒妙，如此之法，世人谁不知道？”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习相远，力量不分善恶，任何力量亦不过看它所掌控的人，世人为之恐惧的力量还不是在我手中臣服？”
赫贝尔笑了，无比霸气的说道，浓烈的气息一闪即逝。
“赫贝尔，你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红灵之路能有几个好下场。”
“哎，晚辈不比前辈的底蕴，在绝境中挣扎无数次才有了今天，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前辈，不经意间，大势已成，神路就在眼前，只要你点头，此事必成。”
赫贝尔遗憾，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呵呵，此事不必再说，你走吧。”
“哈哈，今日所见，大失所望，圣灵意志，不过尔尔，你已被时间腐朽，如今我辈才是那逆天而行，拯救苍生的救世主。
什么是善，善，真是那些小恩小惠，救一时之急的怜悯吗？
什么是恶，恶，真是那些破坏规则，不遵法守纪的人民吗？
不，那是一种伪善，说到底，他依然平穷，他依然无法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那些不遵法守纪的人又都是恶人吗？面对灾难，他们可能只是需要点吃的救命而已。
你且看看如今的大乾，世家霍乱，王法不现，天下人人自危。
你再且看我王庭，人人如龙，个个觉醒，早已没了食物的需要，天地元气就能让我们永远的活下去。
这不是就实现了人人温饱，就算灾难降临，也不会引发动乱，这样的世界不好吗？
如今新魔学在延伸，已经齐聚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如果我们再不改变，岂不是一起被时代抛弃？
多说无意，前辈自己考虑吧，对了，这就是我最新研制的进化印记，前辈留作纪念吧。
印记植入，要么成为被抛弃的废品，要么进化成新人类，从此不在为衣食住行所烦扰。
我相信，最终被抛弃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赫贝尔最后的话如同梦魇，疯狂蚕食着他的神智。
随着他的情绪崩溃，背后的黑色外像开始沸腾，几亿生灵的不甘，怨恨，痛苦，混乱的呐喊着。
“吼....”无数黑色人影疯狂挣扎，想脱离外像而不得，被迫发出无能为力的嘶吼声。
这恐怖的景象，让人心神颤粟，头皮发麻！
这颤粟的嘶吼，让人恐惧呆滞，不能自已！
“咚！”
空灵声响起，一道无形波纹从万灵手中权杖传来，瞬间唤醒了老友，无数嘶吼的人影刹那间被黑色外像收起，天地再次恢复了平静。
“冷静点，阿泠。”一声轻喝从万灵教皇口中传来。
天格泠清醒了过来，神情却恍若大变，混乱的精神诱导着他，发泄着曾经的不满，自我嘲笑起曾经所为。
“哈哈，你知道什么，我现在才明白，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伪善者，终究没有善终。
我为善，曾血洒疆场，信念爆发化为英灵，却遭奸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
我为善，曾守护正义，绝境之下成就圣灵，却终究害的别人妻离子散。
那时，我就决定不再被这种伪善所束缚，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路，我选择了愚味无知的他们，帮助他们，救助他们，五百年之久。
可最终却被他们所弃，你说，可笑不可笑？”
万灵呆然无语，仿佛又看到那个曾经勇敢为和平而战，血洒疆场仍是又屹立不倒的身影。
肉身消散，英魂不灭。
当他遭遇极度不公平待遇时，是精神沸腾？还是寂灭？是意志燃烧？还是熄灭？是信念爆发？还是消退？
这一刻，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道路在前，一条光明，一条黑暗，如何抉择？
当他再次扬起了的手中之剑，为正义而战时，他选择了光明。
当他信念爆发，化为圣灵那一刻，他战胜了邪恶。
当太多同伴倒在了路上时，他再次陷入了抉择！
当对方找到属于自己路时，他不由衷心为对方感到欢喜！
因为他也有类似的路。
路虽不同，但理念相同。
他们成为了最好的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曾经一起发誓为美好的世界而奋斗！
而如今他再次做出了抉择，恍然间他们已然分道扬镳。
念此，他不经老泪纵横。
天格泠并没在意对方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嘲笑道：“当我被世界所抛弃时，我也抛弃了世界。
为善，我努力五百多年，换来了一场空。
为恶，两小时我成就外像之神，这是什么，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哈哈哈...。”
他笑的格外凄凉，笑的泪流满面，山巅之上，两个人老泪纵横，相对而站，一切仿佛都是上天对他们的戏弄。
无尽的黑气仍然是源源不断的袭来，不断壮大着天格泠的黑色外像，那仿佛遮天蔽日的景象让人感觉到极度的不真实。
“阿泠，几亿生灵啊，你魔怔了！”万灵教皇喃喃自语，纵然万般不解，也抵不过眼前铁一般的事实。
“万灵，多说无益，你知道，我回不去了。”天格泠良久才恢复了平静，神色复杂看着对方。
他知道自己已经堕落，不论如何，最后的抉择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阿泠，再这样下去，你会化为邪神，我不能放任你这样下去！”
万灵教皇知道，他已经无法改变事实，但他却不能放任对方，如果这样下去，整个世界都将会受到威胁。
“你要清除我？”天格泠笑着看着对方，问出了直击灵魂的话语。
“不会！”万灵教皇想都没想迅速回应道。
“神战若有了顾忌，你会陨落。”天格泠认真的提醒着昔日的兄弟。
“阿泠，你是太小看这个世界了，外像之神，不过是世人所定义的神，真正的神，是你所不能理解的存在。”
天灵教皇轻轻一叹，右手轻轻抚摸着权杖，喃喃的话语间震慑人心。
“哈哈，你该不会是说的你所信仰的天灵之神吧，这种虚妄的神明，又有何用，你们所谓的的神之教义，真是祂所发？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
天格泠笑了，笑的异常讽刺，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是，也不是。”万灵教皇知道对方所笑何事，也不反驳，两模可棱的叹息道。
金色的十字权杖轻点地面，一个以万灵教皇为中心的世界徐徐展开。
“咚！”
“咚！”
“咚！”
空灵而悠远的钟声传来，天格泠呆滞的看着另一片世界，外像之神不受控制一般，缩回了体内，瑟瑟发抖。
“这里是天国之堂，历代教皇掌握之秘，一个独属教皇的世界。”看着被震惊的阿泠，万灵教皇神色痴迷的解释道。
“这.....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天格泠呆然，进入这个世界后，由于没有恶之外像的影响，似乎有恢复了一些。
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已经无力反抗。
“是啊，对于善，这里是天堂乐园，这里衣食无忧，这里没有战争。
因为这里，无数人传颂着祂信仰，无数人传教于祂的信仰，无数人信仰着祂。
对于恶，这里是地狱，囚禁着无数为恶之人，而他们，全部都是所谓的神，外像之神。”
万灵教皇平静的解释道，他最初知道时，也一样被震惊的久久无语。
“你要一直囚禁于我？”天格泠回过神来，仿佛明白了什么。
“阿泠，你知道的，我不放弃你，你不小心初入恶道，但我知道你本性为善，我帮你在这里净化邪恶，和这里的人民一起生活在这里，直到找回初心。
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再一起为美好的世界努力，把它也变成如天堂一般的世界。”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天格泠陷入了曾经的回忆，良久他才苦笑的摇了摇头：
“万灵，数亿的罪孽如何洗脱，既然事实如此，直接囚禁我吧，你还有你路要走，不必救我。”
“无碍，其实曾经我也想过着田园生活，如今机会来了，我们一起如何，教会之事，自会有人打理，况且我随时都能够出去。”
万灵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那笑容隐藏着经历了无数的沧桑。
“哈哈，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算了，不过也好，就当完成了儿时的梦想，解甲归田，归隐山林。”
天格泠突然笑了，苍老的身影逐渐变化，化作一个黑衣银发的青年。
那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显露出丝丝神意，那正是当年他纵横沙场的模样。
“待你一席白衣，我为你接风洗尘！”万灵忽见对方如此变化，不由轻笑出声，笑声逐渐清脆而空灵。
面孔苍老的万灵教皇，竟然变成一个披着银色披风的绝美女子，高贵却不失优雅，柔弱却失英气，那绝美的脸庞上顾盼生辉！
这一幕，要是放在外界，足以让世界为之一静。
天格泠有些恍惚的看着对方绝美的容颜，这似乎五百年都没见过了吧。
呵呵，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何模样，她都是他一辈子的兄弟。
已经到了如此境界的他们，万般感情最后都会化为一种，那便是认可，认可对方的路，认可对方那钢铁般的信念。
他如今已然腐朽，陷入地狱，
她依然信仰不变，披荆斩棘。
他已经自我毁灭，堕入深渊，
她仍然认可于他，救赎于他。
天格泠突然很心痛，一路行来，他知道是如何的艰难，自己尚且忍不住诱惑，那她呢？
她就没有经历过内心的抉择吗？为什么她依然走在这满是荆棘的路上。
五百年了，她为什么还是初心依旧，坚定不移。
“万灵，谢谢你，但我不如你！”天格泠心中苦笑，他突然想起了对方曾经的邀请。
当他再次望向那个优雅的身影，心中默默的下定了决心：
“万灵，我的路没了，如果真的能摆脱这无尽罪孽！
他日，你若依是天灵教皇，那我便是白衣教宗！
从此，你的路，便是我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