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着自雨中而来的少年，米雅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虽然与牧匀已经有整整四年未见，可米雅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牧匀，相较于四年前离开的时候，少年身上的变化似乎并不太大，他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可其眼中的神采却一如四年以前，清澈，明亮。
“疯女人，好久不见。”
牧匀这便算是与米雅打过了招呼。
而后，牧匀微微俯身将自己的黑马栓在店外，可就在这时，一辆疾驰的马车自牧匀的身旁掠过，躲闪不及的牧匀瞬间便被其溅起的水渍弄成了落汤鸡。
“卧槽...”
奈何我辈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牧匀现在，很有一种追上前去把那辆马车原地拆了的冲动，要知道，牧匀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在米雅面前装上那么一波，为此，今晨牧匀还特意去服装铺选了一件全新的闷骚白。
可没想，这还没帅过三息，就被那驾马车的孙子活生生的给破了相。
驾那么快赶着投胎吗？
牧匀觉得，对方就算不是要赶着去投胎，自己也能有办法让他变成赶着去投胎！
“呵呵。”
看着牧匀那骂骂咧咧的狼狈模样，米雅突然的笑了，笑得很开心，这似乎，还是米雅自那夜独自一人从盛商帝国皇宫逃离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仿佛这几日堵在胸中的烦闷都减去了不少。
“别闹了，快进来吧。”
“你先在这里呆会，我进里屋去给你找件干净的衣裳。”
四年未见，米雅与牧匀间并没有太多的寒暄，甚至，米雅都没有想要询问牧匀此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因为牧匀既已归来，既已出现在这里，那么便是最好的答案。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米雅才终于找到了一套先前那些男店员们穿过的旧衣服走了出来，而时，走的慢一些的齐老也已来到了店内，正与牧匀相邻而坐。
看着刚走出的米雅，牧匀颇为不满地嘀咕道：“你这店里是刚遭过贼吗？怎么这么干净？连一点吃的都找不出来。”
将衣服扔给了牧匀以后，米雅却是转而看向齐老，笑着问道：“怎么，你们都这时辰了还没有吃过早饭？”
似乎知道米雅在疑惑些什么，齐老回道：“老朽昨夜在城外刚巧遇见了归来的牧公子，故而今日便带着他一同前来，当然，牧公子心急，跑在了老朽的前面。”
这时，在一旁的牧匀对着米雅颇为不满地继续抱怨道：“唉，疯女人，咱好歹也已有四年未见，你这对我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对啊？要知道，为了能够及时地赶回来，我这几日可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就连一口热乎饭都没能吃上。”
“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
米雅浑不在意地来到牧匀身旁坐下，而后笑着打趣道：“那要不，我现在亲自去给我们的牧大公子做一桌酒席？”
想起米雅的厨艺，想起自己曾经的黑历史，牧匀的眼神有些幽怨。
“你莫不是要打算恩将仇报？”
没有理会牧匀的抱怨，米雅沉吟了片刻，便已猜到了牧匀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低声问道：“我皇祖母告诉你的？”
米雅的问题虽然有些没头没脑，可牧匀却知道米雅是在说信的事情，当即点了点头，回道：“嗯，她几日前来信说让我尽力护你周全，而至于你当前的处境，她在信里也大致对我提过一二。”
沉默了片刻，牧匀看向米雅，显得有些不太在意问道：“她让我带着你一起远遁他国，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听从她的安排？亦或是其它？”
虽然皇太后和齐老等人都希望米雅能够远遁他国苟且偷生，可牧匀却在接到皇太后来信的第一时间就隐隐地意识到，米雅自己也许并不打算这么做。
因此牧匀才在第一时间星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自然是远遁他国。”
米雅还没来得及开口，齐老便先其一步说道：“老朽认为，东方的临岳帝国应该是殿下与牧公子一个很好的选择，那里据此足有万里之遥，风景秀美，气候宜人，而且更重要的是，那里背靠东无尽海，鲜有战乱发生。”
米雅沉默着没有说话，牧匀和齐老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谁也没有催促。
过了好一会，米雅才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先是看了眼齐老，而后才对着牧匀说道：“我想去一个地方，先前我自己一个人是没法去的，可现在，你回来了。”
米雅略显凝重的表情让齐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问道：“不知殿下想去何处？”
“...隆华村。”
“隆华村！？皇太后的故居，隆华村！？”
听到米雅的回答，齐老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的难看。
皇太后的故居隆华村位于盛商帝国腹部，此刻米雅若是回去那里，就算是有牧匀同行，那也绝对是九死一生。
因此齐老不禁出声劝道：“隆华村位于鞍校大将军封地，殿下，您要知道，鞍校大将军可是当朝一品，不仅手握六千重兵，而且其本人更是名列地榜的超级强者。恕老朽直言，即便是牧公子与您同行，也根本无法护您周全。”
顿了顿，见米雅似乎仍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齐老继续说道：“鞍校大将军是新皇坚定的拥护者，您与牧公子若是去到他的领地，就算侥幸避开了他手下军士的盘查，他本人也极有可能会亲自出手。更何况，鞍校大将军并非孤家寡人，他手下还有两员虎将，皆是觉醒了命魂的四阶强者。”
“此三人中，只要有任何一人发现了你们，殿下，不仅是您，恐怕就连牧公子也会遭到连累。”
齐老的话让米雅沉默了一会，而后米雅再次看向牧匀，有些疑惑地问道：“鞍校成名已久你不是对手也就罢了，可他手下两个的小卒你都解决不了吗？小牧子，你现在已经这么弱了吗？”
牧匀：“...”
牧匀感到有些无语，合着齐老说了半天，你就只得出了我很弱这一件结论吗？
是不是搞错重点了啊...
“牧公子自然不弱。”
对于米雅有些跳跃的思路，齐老在一旁有点无奈，出声替牧匀解释道：“牧公子不仅不弱，而且完全担得起天骄之名。牧公子十岁便已入道，十三岁便突破了三阶的门槛，十四岁更是战败了诺亚军校雏凤榜上所有学员，成就四阶以下无敌之名！”
“那你现在几阶？”米雅并未踏足过修士一道，所以并不能像齐老昨夜一样一看看穿牧匀的修为，故而有些疑惑地问道。
“三阶巅峰...”牧匀回答的有些不情不愿。
“那也就是说你这四年的时间实力丝毫未进咯？”
牧匀：“...”
牧匀很想告诉米雅这四年间自己其实变强了许多，可米雅未入修士一道，很多事情她根本就听不明白，或者说米雅也懒得去听明白。
牧匀觉得，自己就算是费老大的力气解释半天，米雅最后仍旧很可能得出和之前一样结论，因此也就懒得再去解释。
可不是嘛，四年前是三阶，四年后仍旧还是三阶，实力丝毫未进没毛病。
“牧公子这四年间应该都花费在了灵力百炼上吧...”
说到这里时，齐老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惋惜。
身为曾经的大侠士，齐老对于修士一途的很多事情其实都相当的了解，当昨夜见到牧匀仍旧还卡在三阶的时候，齐老就已经猜到牧匀这四年间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灵力精炼，这是很多三阶修士都会去做的事情，同时，这也是只有三阶修士才能够去做的事情。
修士在三阶的时候，自身穴道只打通了身体与四肢，这时候进行灵力精炼，即便过程中出了岔子，那最多也只会导致或轻或重的内伤。
可修士一旦晋级到四阶，头部的穴道就会被冲开，这时候若再去进行灵力精炼，一旦出了岔子，轻则变成白痴，重则当场暴毙。
灵力精炼顾名思义，是对自身灵力进行的一种精炼和提纯。这虽然听起来很厉害，可实际上，灵力精炼其实只有前十炼，才会对自身实力有着显著的提高。
至于后面的十一炼至一百炼，对修士实力的提升其实非常的有限，但是，随着精炼次数的不断增加，每一次灵力精炼所需的时间和难度也会不断地增加。
故而，大部分的三阶修士都只会选择进行到灵力十炼的程度就停止，至于少部分的天才，也许会选择进行到灵力二十炼的程度。
灵力百炼，只是一个传说。
齐老之所以料定牧匀这四年的时间里都是在进行灵力百炼，是因为以牧匀曾经展现出来的天赋来看，最多最多也不过就两年的时间，牧匀就能达到灵力二十炼的程度。
可如今四年的时间过去，牧匀仍旧卡在三阶，那么剩下的解释就唯有一种，那就是牧匀在冲击灵力百炼，在冲击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这也是齐老先前为何会叹息的原因。
曾经，有太多太多的天骄和牧匀一样，自信自己生而不凡，因此选择去冲击那个灵力百炼的传说。
可那个传说，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有。
但直至现在，都还没人能够证明那是真的。
每一名修士突破至四阶的时候头部穴道都会打通，而后周身灵力形成循环，在此时，极个别的幸运儿，可能会因此而觉醒位于心脏处的命魂。
命魂，修士最强的手段之一！
其种类千奇百怪，且世间唯一，大部分的命魂对于修士而言，都能起到非常明显的提升实力的作用。
传说，修士在三阶时若能完成灵力百炼，那在突破四阶之时，就有可能在觉醒心脏处命魂的同时，觉醒位于脑海处的，第二命魂！
这便是灵力百炼的传说。
可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迄今为止，齐老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修士成功觉醒了两个命魂。
以前，也不是没有天骄在三阶时便完成了灵力百炼。
可这些人无一例外，即便他们在三阶时已完成了灵力百炼，可他们在突破四阶之时，也从未见过有谁成功觉醒了第二命魂。
但即便如此，全天下每年也仍旧会有那么几个不信邪的天骄选择灵力百炼，选择去冲击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传闻，只要能够成功地觉醒双命魂，就能踏足一个前无古人的全新境界。
修士，追求的便是突破人类的极限，觉醒双命魂的诱惑，不可谓不大，甚至就连齐老在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冲击灵力百炼，冲击那个传说。
但齐老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冲击失败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修士相较于常人虽然要强大许多，可仍旧属于人的范畴，那么既然是人，身体的衰老就是一件避无可避的事情。
即便是那些在修士一途被冠以天骄之名的修士，想要完成灵力百炼，也至少需要三四十年的时间，以大多数人和牧匀一样十岁入道时起算，那么完成灵力百炼的时间，也至少是在四五十岁的时候了。
可人体六十岁时便会开始衰老。
这也就是说，灵力百炼冲击双命魂失败的代价，几乎等于一个修士的一生！
叹了口气，齐老并没有在灵力百炼这个问题上与米雅多作解释，他和牧匀一样，知晓和米雅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可是，齐老还是换了个角度替牧匀解释道：“牧公子如今的实力，怕是得有30钧了吧。”
在进入到四阶觉醒了命魂以后，即便是同阶修士间实力差距也有可能是天差地别，故而在修士之间，大家还有一种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才评判彼此的实力，那就是‘钧’。
齐老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见识过牧匀昨夜的那场战斗。
齐老觉得，自己的猜测就算有些许误差，那也应该八九不离十，可齐老没有想到，牧匀对此却是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太在意地说道。
“我有段时间没去神殿测试过了，不过上一次测试的时候，我的战力已经突破了50钧。”
“50钧！？”
齐老的眼中有着一抹浓浓的惊讶之色，没想到，自己对于牧匀的评价还是有些低了，要知道，大部分没能成功觉醒命魂的四阶修士，其战力大都也就在50钧上下。
“50钧？什么意思？”米雅似乎是第一次听到钧这种较为直观的概念，不禁显得有些好奇。
“一名在壮年时期的精锐军士的战力，大约便是1钧。”
“而一名修士，若是能同时对付50名壮年时期的精锐军士，那么其战力便是50钧。”
齐老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平均而言，一阶修士的实力大约在5钧上下，二阶10钧，三阶20钧，四阶50钧，当然，这都只是平均而言。似牧公子这等被冠以天骄之名的修士，或者说，能被冠以天骄之名的修士，俱都具备了在平均水准之上，越阶而战的实力。”
为了打消米雅重返盛商帝国去往隆华村的念头，齐老接着说道：“四阶修士一旦觉醒了命魂，十有八九，其实力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鞍校大将军而言，他明面上展现出来的实力，就至少在150钧往上。而他手下的那两虎将，其实力也大致达到了80钧左右的水准。”
仿佛是猜出了米雅此刻心中所想，齐老笑着说道：“殿下，这50钧与80钧之间的差别，可不是您想的那样简单，并不是说似两个牧公子这样50钧战力的修士，就能对付一个80钧战力的修士。”
“还请牧公子请不要介意。”
齐老对着牧匀微微俯身之后，继续对着米雅说道：“以牧公子如今的实力，对上80钧战力的修士时，恐怕连带着您逃跑都会显得有些困难。”
闻言，米雅看向牧匀。
牧匀虽然有些不太服气，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齐老说的并没有错。
且不说命魂这种修士所能依仗的最强的手段，光就三阶与四阶之间，灵力在里内是否能够构成循环，便对修士的实力都有着极大的影响。
一直卡在三阶牧匀的战力还能突破50钧，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你果然很弱。”
米雅歪着头想了一会，最后很草率地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牧匀：“...”
牧匀现在有些忧伤...
先前自己不解释果然是对的，真是心疼齐老还对米雅解释了那么多。
看吧，米雅现在得出的结论果然没变。
其实就算齐老没有解释过这些米雅也很清楚，自己此刻和牧匀一起回到盛商帝国去往隆华村的选择有多么凶险。
可即便如此，米雅却也仍旧想要回去。
米雅觉得，自己要么带上隆华村之流等被打上了皇太后烙印的人一起举族离开盛商帝国，要么便干脆被他们亲手所杀，以自己一人之命，换他们一时安宁。
米雅做不到无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牺牲独自一人远遁他国苟且偷生。
米雅也不愿自己一生都活在罪孽与噩梦之中。
米雅当然知道让牧匀陪着自己回去隆华村是何等的凶险，可此刻米雅真的是再别无他法，若是米雅自己一个人回去，那么绝对不可能能够回的到隆华村。
若是米雅在半道上被其他人所杀，那么新皇不一定会放过那些被打上了皇太后烙印的无辜之人。
米雅要想确确实实地不让新皇追究这些人，米雅就必须让他们亲手斩杀了自己，然后交与新皇当作是投名状。
米雅现在之所以有些犹豫不决，是因为这整件事情都与牧匀无关，米雅也做不到自私地强迫牧匀入局。
因此店内的气氛，一时之间也便冷清了下来。
看着米雅那有些犹豫不决的表情，牧匀突然笑了笑，而后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牧公子！？”
牧匀的决定让齐老感到疑惑和震惊，可齐老也知道自己此刻再多说什么都已是无用，牧匀和米雅二人皆已决定，那么这事，也便算是敲定。
牧匀在作出这决定的时候，其实并不太知道米雅此刻为何如此执意地要回去隆华村，但牧匀也不打算多问。
米雅既已身在此局，那么牧匀，其实也早已入局。
米雅在四年前曾对牧匀说过，她想要守护的，不仅仅只是牧匀的性命，更是牧匀的梦想。那么牧匀此刻决意要去守护的，也同样也不单单只是米雅的性命，更是米雅的笑容！
牧匀并不想让米雅今后有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在他国苟活！
既然这女人又想要发疯，那么自己陪着她疯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