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租界福西路有一座巨大的洋房,后门临着爱达路人称181号,这原是汇丰的楼,因为它前门是公共租界后门是法租界地理位置特殊,阎家当时把它买下来做了赌博俱乐部,起初只是拿地产入的股.
后来上海滩人人都盯着这块肥肉,阎家的人只好请黄老头出山重新划分了利益,他们重新组了一个公司叫汇金公司,将股份分成十二份,试图做到一碗水端平大家都利益均沾.阎家还在上海经营着最大的船务公司,所以心底里并不看重181号的股份.
阎家原是西北的一霸,做着宁夏的土皇帝,后来清朝灭了阎家的老二阎鸿锐就来了上海这个销金窟.阎鸿锐字默存,他本是回族,五岁时就跟随父亲过着军旅生活,十九岁考入陆军学堂,后来又秘密参加了反清起义,因着走漏了消息父亲将他送到日本去避风头,后来在去日本的船上他认识了钱家的大小姐淑惠,于是一路穷追不舍直到娶回了佳人.
钱淑惠放下电话靠着窗台站了很久,以至于阎默存在身后叫她,她都恍惚间没有听见,”怎么了,刚才是谁的电话?”阎默存走到她身旁问,”大哥打来的,说是庭华住院了,大嫂也急得病了.”淑惠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说话的声音显得自然,”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家里那几个孩子,没个女人张罗着也不行.”阎默存看了看妻子皱着的眉头说,”那你要早去早回,阿敏下月就要从日本回来了.”
钱淑惠和阎默存婚后生了三个孩子,但都因为先天不足夭折,只有老大阎西敏活了下来,阎默存认为男人要丢出去磨练方能成大气,便早早的就把西敏送到日本去读书.
第二日钱淑惠就买了去永江的车票,她想着这件尘封了近二十年的事就要浮出水面了,她该如何去面对她的女儿,如何面对年少轻狂的结果?
有时候人真的是不能走错一步,一步走错之后你的人生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这个做母亲还会那么自私的丢下庭珍吗?
在去永江的火车上,钱淑惠望着窗外移动的风景心里默默的想,她这半生一路走过来,总是有一些不得以的选择,总是有一些不敢去回头看的人和事,那些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的事,那些看似愈合的却依旧血淋淋的伤口,她想着最后一次见到庭珍还是在她小学开学的第一日,那日里她特地到永江来,站在校门口远远的看着大哥牵着庭珍的手走进学校,她多么希望那个牵着庭珍的手的人是自己,或者那怕是陈维贤也好,可惜他们谁都不是,她在离开的时候已经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力.
秋倌还不知道他那日和父亲的谈话到最后并没有帮到自己什么,反而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人们有时候可笑的认为能够自己主宰命运,其实我们都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我们能左右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心罢了!
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胭脂山上的孙家,沛林站在窗前望着池塘里一片萧瑟的景象,秋风渐冷,夜里山上更是要凉一些,不知道庭珍现在在做什么?大哥前阵子吵着要和他一起去云南,说是人离开了永江也就可以忘记以前的事,也不再去想庭芳已嫁作他人妇,沛林知道大哥是在说笑,世间那有容易忘却的****,很多时候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我们的记性太好了,我们总是念念不忘那个人,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就如同大哥对于庭芳,刻意的去否认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如今这卖国的二十一条刚刚签字就闹得全城的学生都上街游行示威,吴淞口大风沉了一条船又是一百多条人命,这国难内患的多事之秋,如何才得以安身立命.沛林想着他和庭珍的事,想着也许明年这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