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金船务所做的生意有一半是发往东洋的,这安南船进出入是七折课税,东洋的商船进出入是六折课税,吴淞江的入口直到城东船舶如蚁般的排列着,舰舻尾接好不壮观,阎鸿锐公司的写字间就在这城东的天后宫桥旁边.
早年间天后宫桥是上海最热闹的地界,因为沪淞铁路(中国的第一条铁路)初建时那里就是起点,后来天后宫拆掉了便修了座桥,这里是租界里的”华界”一切都是华人说了算.铁马路上是上海总商会的新园会所,阎鸿锐安排了时间带着儿子西敏去拜见商会里的各位长辈叔伯.
西敏在日本是学语言的,他心里原是不愿接手父亲的这档子生意,若是能到申报去做个记者或编辑倒是成全了他心里的乐事,只是因着他是家中的独子也就万事不能随他了.
庭珍早晨和他们一起出的门,她的学校放假了母亲便催着她回永江去,她心心念念惦记着永江的一切坐在车上不说话,”一会到了车站你一个人能行吗?”西敏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我坐是一等的包厢,等掌车的查完票我就关好门蒙头大睡怎么不行?”庭珍淡淡的笑着回答他说.
“庭珍你是个女孩子,出门还是要多加小心,外面毕竟是不太平.”阎鸿锐看了看她说,”姑父我知道了人家过了年就二十岁了,你们别把我当孩子.”庭珍绞着手上的帕子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庭珍的心早就飞回永江了,她想着上海离云南太远了,回去了哪怕是沛林不在,可是胭脂山和西山还在那是沛林和她的地方,若是这些个都还在她的心就是安的.今天的申报说蔡将军已经打到四川了,庭珍想着也许过完农历年等到今年的栀子花再开的时候沛林就会回来了.
余玉兰连夜赶着做了套孩子的小棉衣,又去药房买了上等的阿胶送到钱家去,等见到了钱太太她本想放下东西寒暄几句就走,不料秀荷过来说二小姐请她进屋说话.
她进了房间就看见庭芳笑嘻嘻的靠在床上逗孩子,”奶妈刚抱过来,你刚好来得巧我寻思着让你也抱抱他.”庭芳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的姑奶奶你就别起来了快躺好,月子里不能累到腰.”余玉兰接过庭芳手中的孩子,那粉粉的小人儿刚吃过奶正睡得香,”庭芳侧着身子问余玉兰:”他是不是好小?”余玉兰笑着说:”这孩子风一吹都能长个,你还怕他不一天一个样,只要多吃多睡等满月时一定是长成个胖小子.”
“这孩子眉眼真是随你,都说生儿子像娘,阿其小时候也是长得像我娘,只是小时候的事他不太记得了.”余玉兰说完这话就觉得自个说错了,阿其怎么能去和沈家的少爷相提并论,她抬头看了庭芳一眼见她听了这话并不介意.
秀荷推门走进来问二小姐要不要吃东西,”太太让厨房炖着乌鸡红枣汤,二小姐将就着吃一些吧.”庭芳想着这一天里倒是要吃上五顿连忙摇着头说:”不吃不吃,油腻腻的东西倒胃口.””你这月子里要多吃才好恢复身子,想吃些什么回头我带给你.”余玉兰连忙问庭芳.
“我想吃大三元的桂花糕.”庭芳笑着说,”二小姐你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吗?如今是腊月天,上哪里去买中秋节的桂花糕.”秀荷捂着嘴乐呵呵的说.
院子里雪后的梅花开得正好,一阵阵清香传了过来,庭芳想着未来的日子,忍得一时便是海阔天空,还好自己当时没有投江自尽,不知道是要感谢老天爷还是怪它,长恨此生非我有,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如今她有了孩子对沈乔年的所有的仇狠就能一笔勾消了吗?
钱太太接到淑惠的电话知道庭珍明儿个就到永江了,她连忙叫陈妈去安排再多买些菜回来,”天气冷等珍儿回来我们就做乳鸽火锅吃.”陈妈笑着问太太:”太太你就不怕动了荤腥破了戒?”
“我近来是大大的罪过罪过了,”钱太太连忙双手合十说:”愿菩萨罚我折寿七七四十九日,只要她们都吃好我看着也是开心的,你先去忙,我要到佛堂去念经超度它们.”